“我会找到您的,我保证。”

语毕,乔治也有些羞赧,片刻没说话。

埃莉诺按捺不住,起身要离开。

“如果刚才冒犯到了您,请您原谅,”乔治放软了声调,“您能再陪我一会儿吗?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话了……我只想和您说说话。”

埃莉诺竟然因为这么一句话便坐回了原处。

而如乔治所言,他们所做的也只有交谈。

只不过这对话异常缓慢。她给出的每一个答复,都要拆作零散的字母,一笔一划地画进他掌心。幸而乔治工于言辞,挑拣着横跨八国锦标赛上一路的趣闻说给她听,她只是偶尔应答,他看上去就异常满足。

“您喜欢下棋?我不擅长这类东西……”乔治垂头笑了,“我太依靠直觉,所以经常会冒犯到他人、进而树敌。”

埃莉诺在他掌心写:您这样就很好。

“但日后我必须更小心谨慎,我不能……”他向她所在的方位转头,“我不能轻贱您救下的这条性命。”

她掩饰住震动,只说她期待他重回赛场。

话题再次转换。

“您不喜欢诗歌?这很少见。”

埃莉诺花了很久才将复杂的心绪以最简单明了的方式传达。

--歌谣会给我不必要的幻想。

乔治沉默了须臾,叹息:“您……似乎也经历了许多。”

她没否认。

他双手包住她的手,话锋一转:“但于我而言,您就像是吟游诗人口中前来拯救骑士的仙子。”

埃莉诺再次满脸通红。

乔治察觉了她的窘迫,居然一板一眼地解释起来:“我不是在开玩笑。即便是现在……”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我也会不由自主怀疑,您是否真的就在我身旁,这一切……是否都只是我的幻觉。”

埃莉诺将他的手掌摊平,指尖微微发颤。

--我在这里。

乔治微微一笑,半晌才轻声说:“您不在的这些天里,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没有失明该有多好……那样我至少能看清您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但现在我又觉得,如果您是因为我看不见才放心待在这里,那么我愿意永远地失去视力--”

埃莉诺以两指按住了他的嘴唇。她不喜欢他这么说。

乔治转而亲吻她的指尖,声音低下去:“很多人说言辞不可信,您也许觉得这也不过是虚言。但我是认真的……”

她再次以指腹堵住他的话语。

她害怕乔治再说下去,她就真的会相信、会动摇,做永远留下来的梦。

晚祷的钟声看准了时机敲响,埃莉诺撑着墙站起来,向后退了半步。原来刚才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凑得那么近。

“您要走了?”乔治没有再挽留,等到她走到门边,才几近卑微地发问,“您……还会再来吗?”

埃莉诺没有应答。她当然想,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前来。给予人无望的承诺比什么都残忍。

但从这一天起,她几乎无时不刻地想到他。

一转眼便是锦标赛的最后一日,克莱芒的贵族们几乎倾城出动,随着劳伦斯等人离城围猎。

明日查理和埃莉诺就要启程离开,她以身体不适为名留在了城中。本就不多的行李早已等在仓库,埃莉诺在空荡荡的卧室中转了几圈,试图凝神刺绣,念头却总不听话地转向同一处。

她想见他,哪怕只是在窗外再看一眼也好。

渴望愈是压抑愈是烧得猛烈。熬到了午后,女仆进屋打扫,竟然给了埃莉诺苦觅的由头。反正不能待在屋内,那就出去走走……

这一走她自然就来到了后山的小屋外。

夏末的午后多云,天际压着一线灰,随时可能会下雨。

她在屋外徘徊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挨到窗前。

乔治似乎在午睡。

埃莉诺轻轻叩窗,对方睡熟了没有听见。这给了她进屋的勇气,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床前,凝视他许久。

只是这么看着乔治,埃莉诺心头竟然便涌上无限的欣喜与哀愁。那一波又一波的情愫无法克制,无以掩盖,也是这一刻,她终于能对自己坦诚:她倾心于他,他文雅的举止、他出人不意的俏皮话、他温柔的品格都令她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