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早知道女儿对这次射猎跃跃欲试,老早就开始搭弓练习。其实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毕竟女儿上次出事就是在猎场。但看她满怀雀跃,又说不出阻拦的话。

好好穿绛云披风,红衣猎猎,仿佛一朵迎风怒放的蔷薇,贤妃按着她肩膀细细叮嘱:“要仔细选个温顺点的马,不要跑的太快,射箭不必把弓拉太慢,累到胳膊就不好了。不要贪恋猎物,追不上就别追了,千万不要跑到人少的地方了。”

末了,把自己亲手绣的平安福字荷包给她挂上。好好笑得无比灿烂:“母妃放心,待我射只狐狸给你做围脖。”

贤妃胆小,虽然做菜,但也没亲手处死过鸡鸭。以往都不参与这种事,但三年前女儿浑身是血被抬回来的一幕,是她的噩梦,现在还会半夜里惊醒,要跑去闺女房中,看她好好躺着睡得香甜,才能回自己寝宫安歇。所以,出人意外却又情理之中的,贤妃头一次要去上林苑。

她去看着自己女儿。骑射不了,那就跟其他名媛贵妇一起坐帐好了。

宣和帝一身黑缎盘龙锦袍箭袖,骑在高大的枣红马上,身边是自己几个儿子。皇帝颇通风雅,一望山林原野,天阔云低,笑道:“朕常见古人句,断竹,续竹,飞土,逐肉,乃是先民狩猎的最早记载,言辞虽然简约,却可见万众一心,激烈角逐的盛况。只是一时忘记出自何典章?”

皇帝言罢侧目看自己几位儿子。三皇子哈哈一笑:“父皇,您知道的,我是个粗人,背两句论语孟子还成,要寻章摘句,还得问二哥。”

宣和帝知道三子性格粗豪,也不介意,他吃过先帝冷落的苦,所以一直想当仁慈的父亲。随即又看二皇子。然而二皇子却茫然无觉,眼睛只管看着前方,勇毅侯府的彩帐也搭好了。有一少女袅娜身段,眼角妩媚……皇帝皱了皱眉,轻咳一声。

二皇子一窘,当即拱拳请罪。皇帝拧着眉头,一语不发,背后却忽然响起了咯咯轻笑,回头一看是北靖王府小王爷,他提着缰绳快走两步,来到宣和帝身边:“陛下刚刚说的叫《弹歌》最早记录在《古诗源》,后来彦和公曾引用,管它叫《竹弹》。”

他声音清朗而甜脆,是幼童特有的润滑。宣和帝从宗亲身上找到了满足感,哈哈一笑:“真聪颖的小孩。颢颢,你最近读到什么书了?”

“刚把《五经》过了一遍。这一句是翻杂书无意中撞到的。”

皇帝看着马背上的小孩,忽然想起了太子,那个体弱的储君,也曾有如此聪颖秀质的儿子,忍不住探出手去捏他的脸:“等会可小心着,要是摔了,奶奶岂不心疼?”

“不会的。”许廷颢挽着缰绳又退了回去,驭马娴熟。宣和帝暗暗点头。

赵雀眉先来见驾,又退回容妃身边,稍稍说笑两句,去寻四公主。皇帝看此女娴雅端庄,眉目如画,又看看容妃,心道勇毅侯府的姑娘,就像东昌侯府的男子,乃是大夏两家特产,质量都有保证。

赵雀眉刚给四公主见礼,就被刘四一把拉起,笑道:“你注意到二哥方才看你的眼神了么?我二哥哥长得可是俊秀的很呢。”

赵雀眉脸上一红,笑道:“你再乱说,我可不理你了。狩猎结束,陛下必然要行猎图,秋狩赋,行乐诗以记此行,公主可早些预备。”

四公主自然说是,凑近了细观,从她精心描摹的妆容下看到了黛青色的眼圈,心里不由嗤一声:明明激动的一夜没睡,这会儿还要假装淡定。

就在这时风中又传来了笑声,清脆而又悦耳,一串银铃似的。四公主不由心中敲鼓:阿六,一定是她!她如今听到这个妹妹的声音就脑海里一根神经突突跳疼!这个疯丫头,又要成焦点了!

事实上,她的预感没有出错。宣和帝抬望眼,就看到六女骑着一匹小马昂然而至,那马四蹄踏雪,两耳生风,双目如电,十分神骏,而马背上的人却像天边红日,明艳夺目。

“父皇!”好好奔马而至,滚鞍下来,稳稳福身,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好!”宣和帝啪啪鼓掌,脸上笑意更浓了:“多少年没见皇家女儿如此畅快的跑马了。”方才还说勇毅侯府姑娘俊俏,这阿六可是皇家门面担当,一点都不输赵家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