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廷颢一觉醒来,就看到了外头折射进来的红光。这是傍晚了?他轻轻动了动,肩颈的关节卡卡作响。

好好转过头去,就看到他从毯子里探出来,发丝散乱,衣领散开,露着半个雪白的肩膀,一脸惺忪,两眼迷茫,弄得好好很想如幼时那般伸出手去,揉搓一番。“我睡了一天?”

“还好,只半天。我还以为你能直接睡到明天早晨呢。”好好起身给他把衣服拿过去。

许廷颢看着那暗红纹路玄色劲装,忽然清醒。他下意识的把自己衣服拉好。语气有点飘忽“你……我,我记得我睡觉的时候没有脱衣服。”

“对啊。”好好很坦然:“我看你睡得不安稳,就帮你脱掉了。”

许廷颢大惊。“你怎么能这样做?”

好好却很镇定“我被甘将军分过来跟着你,方才你又特意叫我过来,那我总得做点什么。助手嘛就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再者,咱们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可以,护军还害羞吗?”

你到底对助手这个职务有什么误解?许廷颢无言以对。不仅无言以对,还又觉得有点恐惧,这种悄无声息善解人衣的技能太可怕了。怔忪半晌,万千纠结,都化作一声长叹。你也不想想我是为啥不脱衣服的。

他把腮上的头发顺到耳后,预备起身,好好却忽然出手抓住他腰肢,找准穴位轻轻一按,许廷颢哎呦一声,脱力伏在枕上,识得形状,颊上飞红,急忙握住她的手,诧异道“你做什么。”

“大人睡觉姿势有问题。”好好就手把他扶起来:“平常时候也倒罢了,不过如今肌肉和骨骼极度疲惫,这么睡就得不到有效恢复了。”

许廷颢轻轻挣开她的手,把衣服拿过来穿好,又起身梳好头发,继而洗脸漱口,统统折腾了一遍。好好已丢开话题,继续保养自己的短刀,许廷颢却又走了过来,状若无意的问“我怎么睡的?”

好好思索片刻,在地上画了个图案。“猫蜷式。”

“……”许廷颢出脚,把那图踩了。

“大人这算恼羞成怒?”

“不,是你画的太丑了。”

好吧。她认了。好好收了短刀,到帐篷外提了个砂锅进来,倒了一碗加肉末的米粥“现在有胃口吃东西了吗?”

“嗯。”许廷颢原本不觉,这会儿闻到甜香味儿,也觉得有点饿了。他埋头吃了两碗粥,好好却又从袖子里摸出一颗蛋。“煮好了。”

许廷颢看着那个蛋,心下有些狐疑。如今虽然不断军饷,却也没宽裕到亲卫营小队长都能分到蛋的地步。而且这蛋,是不是太小巧了点?他把这个蛋敲开,觉得颜色也不大对,尝了尝,味道尚可,不过腥味略微重了点。

“边关环境恶劣,鸡生的蛋也缩水。”

好好随口道,“大人开什么玩笑。这是乌鸦蛋。那老鸹太吵嚷,也不吉利。我巡夜的时候,顺手掏了它的窝。”

许廷颢条件反射性胃痉挛,立即拿杯子喝水压惊,不由得感叹一句公主的业余生活真是丰富。

“现在什么时候了?”

“快到酉时。”好好回身拿了披风:“护军是要出门吗?这地方没了太阳,就冷的很快。不过您确实该出去散散,不然晚上要走困。”许廷颢看了看,接过披风给她系上。

“大人?”

“走了。”

“哦”好好低头蹭了蹭斗篷柔软的缎面。这段时间糙惯了,还真是有点怀念好料子的质感。

夕阳下的塞北有一种橙红的色调,旗帜,帐篷,远山,近水,都仿佛泡在一杯茶里。许廷颢离了营寨往郊外去,看起来只是随便走走。他不说去哪儿,好好只能默默跟着,就当他真是骨头难受,要出来逛逛。

军营前方有条河,堤坝由军民共□□筑,流水潺潺,夕阳下波光粼粼。许廷颢沿着河边走,草深脚滑,他随手牵住了公主。好好诧异了一下,手腕一转,反过来将他搀住。这才是下级对上司该做的。许廷颢看了看,没说什么。

落霞漫天,偶尔有倦鸟飞过。许廷颢与她携着手,走在河边,心中有好多事情要问。你怎么好好的皇宫不呆,非得来西北。你来西北,这一路走了多久,可遇到什么强人小偷。天若起风雨,你旅途中无处躲避,又如何处理。在这军营里,你穿衣吃饭,训练做工,都可习惯。要沐浴,要歇息,你又是怎么安排的。

但眼下,只是牵着她的手,安安静静的走,却觉得自得到消息以来,那种焦躁,忐忑,一路的担忧,疑虑,乃至气恼,都已消失不见。眼看她欢欣雀跃,自得其乐,便觉自己真是低估了她,枉费嫌猜。

“坏坏,军营里快活吗?”

好好转转眼珠,鬼鬼的笑,偷偷指指城北方向:“军营是严肃的地儿。真正快活的地方在那里。□□楼和妓院。大家平日训练辛苦,一旦开战又朝不保夕。所以都去那里,或纵博或豪饮或狎妓……”

许廷颢眼神微变,什么时候你说到*也可以这么坦然了。他忍不住伸手,照那纤瘦脊背猛拍一下:“你也去了?”

“没有!”好好立即摇头,举手发誓:“我对我媳妇一心一意,绝对沾花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