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初夏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徐海扛在肩上,大脑严重充血,头脑发晕。

“放我下来,”颜初夏冷了嗓音。

徐海规规矩矩将她放在地上,出口又是三字,“对不起,”

颜初夏只感觉自己的四肢被冻得麻木,竟然连站稳都显得有些困难。

六个黑衣人正手持长刀呈半圆形排开,分立在一个黑色锦袍人的两侧。

而这黑袍人头掩在斗篷下,根本看不到嘴脸,黑袍太大,将原本就显得娇小的身影全部掩藏住。凭直觉,颜初夏知道,这是一个女人。

像是回应她的猜测,神秘女子开口道:“还有一个呢?”声音冷瑟,偏偏又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幽香,仿佛是雪天绽放的一朵冰梅。

看来交易才刚开始,徐海还未来得及说清楚始末。

颜初夏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试着动了一下手脚,幸好还没有僵掉,让那股麻木感尽早散去。

这种时候,她可没指望徐海真能保她。她几乎可以想见,一旦万俟延延被抬出来,她就会成为一枚弃子,任人宰割。

越是到了这种危险境地,她的心反而愈发冷静。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和我娘?”

抢在徐海之前,她首先说话,将自己的气势提了上来。

“难道还需要我说明理由吗?”对方轻蔑地说道。

颜初夏一直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女子,她身上那种阴冷,仿佛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这是她身边那些高大魁梧的男人望尘莫及的。

“当然要说明!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呵!其实理由相当简单。你们是这二十年来唯一接近徐海的人,他身上的秘密足可以让万俟家族毁灭,你觉得我的主人会留下你们母女的性命吗?”

颜初夏心底一寒,果然。作为万俟家族操控的棋子,想必徐海做过的事情已经罄竹难书了吧,而每一章都可能是万俟家的死穴。

即便万俟家有铜墙铁壁,也挡不牢这么多的蚂蚁蛀蚀,看来,她应该早一点将徐海交给大瞾皇帝才是最明智的抉择。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徐海十分应景地声明了一句,“林夏只是想帮延延找回我而已!”

这是多日前,他们口头约定的,对于埋藏在二十多年前的血案,一字不提。

“是吗?徐海,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特殊吧,你只是万俟家的一件杀人工具,你也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这样的你,是没办法继续活下去的!”

话锋瞬间转到徐海身上,这个男人早就有所觉悟,阴沉着嗓音,“我知道自己是时日无多,我唯一的愿望只是跟延延死在一起而已!林家母女的确什么也不知道!我不会傻到把陌生人牵连进来!”

黑袍女子却冷了音色,不以为然,“你应该知道林夏跟安王来往密切,而昱贵妃正在抓万俟家族的把柄,你这样说,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安王?

颜初夏愕然,这个漩涡终究还是把自己给卷进来了。如果没料错的话,昱贵妃为了除掉太子未来最可能的兵力靠山,肯定会找机会钳制万俟竑,在关键时刻逼他就犯倒戈。

万俟竑这人极看重家族兴旺,只要有人能保住万俟家族世代繁荣,他可不会管龙椅上坐的是东方少昰还是东方少倾!甚至是不是东方都无所谓!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对每一任太子表现得都相当忠诚。比如前废太子东方珏。万俟家族似乎有太子专属的意味,他从来都是太子党,无论太子是谁。

可好死不死,恰恰颜初夏也记得,就在几天前,东方少倾还说他用万俟竑的砝码保了他们平安。

“你不是万俟竑的人!”这几乎是她立马得出的答案。

此话一出,场面静默数秒,对方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即便是徐海也没搞明白颜初夏如何得出这个结论。

颜初夏的理由却很简单,如果是万俟竑,他最应该怀疑的是那日醉酒,母亲的异常行为可能包涵的意思。那人显然对母亲是有所防备的。

再者,以万俟竑的个性,要杀他们,找的理由犯不着这么“冠冕堂皇”,应该说他要杀他们跟碾死蚂蚁差不多,完全不用费这些心事。

而东方少倾的确又在之前跟万俟竑做过交易,万俟竑之所以压下不动,完全是给了安王的面子。自然,此刻不会说因为怀疑她跟安王交往过密,怀疑她要套取徐海身上的秘密而要杀她灭口,这样只会欲盖弥彰,让安王将她的死算在万俟竑头上。

既然如此,那么,这就是一出栽赃嫁祸的剧码!

颜初夏死死盯着黑袍女子,想要看出她的动摇。

可惜对方根本安然不动,只是静默着,一直地静默。

颜初夏想了很多种对方可能给出的反应,比如,立即动了杀念,将她杀了交差;又如,否定她的推测,继续将他们引导到万俟竑身上;再如,她承认借了他人的名义,开诚布公,或许自己为了保命会可以帮她达成某种目的。

但她却没想到的是,对方就是一直地沉默!

沉默得雪渣子在松树下掉了一堆,也未出声。这反而让她心里压力陡增,搞不清楚这人意图!

“我说对了吧?”颜初夏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轻轻一句话几乎是从喉咙里飘出去的。

“哈哈哈……我以为你胆子真有那么大!就这么杀了你的确有些可惜!不过,今天你必须死在这里!”

黑袍女人响指一打,六个黑衣人一起扑过来。

徐海将颜初夏往腋下一夹,长剑劈出一片火花,逼退围拢过来的小喽啰。

“有我在,你们休想伤她!”徐海的沉喝就跟一头困兽一样,勇猛,带着嗜血的垂死挣扎。

即便在他腋下的颜初夏也不觉得他真能顺利脱困。因为,还有一个关键棋子捏在对方手里——万俟延延!

“徐海,好好看看这是谁?”

奄奄一息的万俟延延被扔在冰凉的雪地上,头发被那女子高高拎起,只见一张苍白的脸,一双半睁半闭的朦胧眼。

徐海的动作几乎是立马便停了下来,颜初夏分明能感觉到他全身的颤抖。

“放我下来吧!”颜初夏的声音十分平静。她知道这个男人的选择,既然结果已经明朗,何须继续在这个过程中挣扎!

万俟延延却只是冲他摇头,嘴唇翕合着,缓缓吐出几个字,“海,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徐海的手臂夹紧,颜初夏几乎能感觉到他膨胀着的肌肉,他就那样站在雪地上,目露凶光,瞪着那个斗篷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