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好死不死地,赵媛从厨房出来,看见她俩,冷冷清清的俏脸上全无情绪,只淡淡地温凉的一句,“师娘,今天的面粉还没送过来吗,”

这位赵小姐可不简单,别看她是书香门第又是大家闺秀,干起活来,十分干净利落。李根山本想三日之内让这千金小姐知难而退,结果,他再次低估了少女的耐力,就如同当年他低估了颜初夏一样。

或许赵媛对厨房的活并不顺手,但她的学习能力却很强,加上脑子聪明,又才学匪浅,不但学会了简单的糕点和菜肴,还给那些雅间题诗作画,这些日子,光是为看她书画慕名而来的才子佳人就一大堆,完全能当成一颗招揽客人的摇钱树。

相对于天下第一舞娘的糕点,才子们似乎也很乐意接受这位大家闺秀在糕点上匠心独具的刻印上的一朵小花,或者被制成磨具的一首小诗。

看见赵媛,颜初夏十分之放心,有她在,这一品楼应该会越来越红火吧。

而赵媛看她的眼神,却是礼貌中有几分惺惺相惜。并不像凡俗女子那般拈酸吃醋,巴不得将对方比下去踩在脚底。

虽然她俩没啥共同语言,但气场却莫名地能够接到一起。

而此刻,方十娘说的那句话,颜初夏相信她听见了,但赵媛却深谙其理,即便听见,也当做没听见。

颜初夏跟着她进了厨房,借着帮手,跟她道了声辛苦。

赵媛看着她,正了正脸色,“我分内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好。”

颜初夏帮着揉面团,这些日子她多数待在集萃坊,恍然间,这厨房俨然成了赵媛的根据地,物什摆放位置已然不是她习惯的地儿,她甚至还得问问赵媛什么东西在哪里。

两人在厨房折腾了足有半个时辰,颜初夏才开口说道:“以后,一品楼就交给你了……”这栋楼也好,这楼里的人也好,她相信这位不计身份的大小姐都能帮她照顾好,毫无理由地,她就是相信!

赵媛又认真看了她半晌,“你最近很奇怪,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虽然我没权势,但我爹在皇上面前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颜初夏看着她笑了,摇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沫哥哥……”

赵媛立刻截断了颜初夏的话,“你不用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我相信他是一个正人君子。而且,这些日子,我看得出,你一定出了事,如果他畏首畏尾,顾忌闲言碎语而不肯帮你,也就不值得被我赵媛看上了!”

这话杀伤力可不一般,颜初夏愣神好半晌,最后咳嗽两声,才说道:“嗯!沫哥哥的确是个好男人!”

赵媛一笑,脸上桃花乍现,仿佛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别人赞许夸奖一样高兴。

结果,终究颜初夏没敢说出口,无论是对师父师娘,还是李沫明珠,她都说不出告别的话。因为这些人一度将她们母女当做亲人,她甚至怀疑,如果她此刻提出来,这些人会不会也撂下京城的一切跟着他们远渡重洋?

重洋彼岸是福是祸尚且不清楚,况且大瞾人又如何能适应那样的异域生活?

最后,在临行之日前,颜初夏与母亲写了书信,收拾了一些必备品便跟着爱格温踏上了三层的巨大楼船。

爱格温采购了一大堆大瞾的日用品,甚至包括雕花床、梳妆台、还有檀木榻……看起来他反而比母女俩还要不安,从他随行的小厮那里听说,他竟然三天没睡觉,就在折腾这些。最后实在不放心,还请了五名工匠跟他回西洋,大有将费尔德庄园改成大瞾风格的意思。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林君终于有点熬不住待嫁娘的矜持了。

爱格温拉起她的手,吻了吻手背,“让你感受到幸福,这将是我爱格温一生的追求!”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十分理所当然。

林君竟然刷地红了脸。

颜初夏在一旁看得毛骨悚然,她真担心这样下去,她的娘只会是爱格温的妻子,完全忽略了她这个女儿的存在,所以她很不解风情地咳嗽了两声以宣扬自己的存在感。

林君的脸这下直接红了个透,赶紧抽回手。

爱格温则十分谦和有礼地脱帽致敬,温文尔雅一笑,一副意得志满的得瑟样儿,怎么看都欠抽!

她们离开的时间定在子时,前一夜,颜初夏就告诉明珠,她们会留宿集萃坊,让她上李家过夜,一个女孩子毕竟不放心,之前这事常有,所以明珠丫头一点没怀疑,屁颠颠就被哄走了。

颜初夏有些时候真是想不透,这丫头明明比她大五岁,怎么还是孩子心性?哦,不对,她似乎忘记问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呢?

起锚开船,巨大船身发出吱嘎响声,船身一晃,顺利脱离码头。母女俩站在船头,看着大瞾的都城渐行渐远,心中无限感慨:这一次,她们是真的要离开了。完完全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船头风大,回房间歇息吧?”爱格温给母女俩一人披上一件斗篷,体贴地提醒道。

母女俩相视一笑,两手交握,对呀,只要这个亲人还在,到哪里不是一样。大瞾,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

方要转身,就听见码头一阵高呼,此起彼伏,抬头望去,只见一片火把,倒映在粼粼波光上,远看,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人。但颜初夏莫名地知道,那为首的就是东方少倾,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家伙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足有将她卷进漩涡的架势。明明隔了一两百米的呢!

“这次,你总抓不到我了吧?”颜初夏得意地笑起来。

而码头上的东方少倾气得头发倒竖,他这里好歹也有一百来号人,怎么那个混蛋就能装作没听见呢?

“船准备好了么?”这口气已经有要杀人的架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