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追吗?”慕寒看着一言不发的王爷主子。

“我知道他是谁。”东方少倾恶狠狠地哼了一句。逸竹轩后面这片花园平常无人,更没有侍卫,的确是条好道,从这个花园过去就是颜初夏居住的地方,万俟岩燧选这条路十分明智,可偏偏,今天东方少倾要在这里对月饮酒。

平日,他当然也没有这么好的兴致,今日进宫,昱贵妃提醒了他一句话,“要看这个女人是不是心向着你,很简单,我在太子妃的礼物上做了一点手脚,而且很明显,以她的心思,只要打开就能发现不妥。如果她真心对你,她就该原原本本地将这东西送进太子府。”

虽然当时东方少倾口头上说,颜初夏是颜丹墨的亲妹妹,她母亲不应该用这种方法来试探。昱贵妃的理由却很简单,正因为是亲人,如果连姐姐都能舍弃,自然是值得留在身边的。

东方少倾从来没这种奢望。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原则,无论爱恨。如果是“林夏”,她应该会十分坦白地拒绝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他在这里等待,他等着自己的王妃能够跟自己坦白心迹。却不料,让他看到不该看到的人——穿着夜行衣的万俟岩燧。这个人的轻功很好,能像他这样来去无声的人,整个京城恐怕找不出几个,所以他想要认错也难,毕竟曾经见识过。

东方少倾心底蓦然一惊,上次见到,是万俟岩燧救林夏的时候,而这次却是为了颜初夏……

万俟岩燧那冷漠孤清的性子,会同时守护着两个女人?就因为她们太相似?

这下,东方少倾再也坐不住,脚下一点,踩上了围墙,顺利进入对面的逸竹轩。

送走万俟岩燧,颜初夏拉开帘幔,掀开窗,透了透气,出了一身的汗,让她急于找个地方沐浴。这个时候找下人打水当然有扰民之嫌,所以她直接去了温泉浴室。

这里是东方少倾列给她的禁地之一。位置就在她住的地方后方不远处,是一座白色的大理石构建的宫殿,平日都掩映在茂密的树林中。

对比一下自己的小浴盆,颜初夏还真是不得不佩服这东方少倾的差别对待。

这温泉宫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大大小小汤池有好几处,每一处都别有情趣,颜初夏饶有兴致地观赏了一翻,月色微明,轻纱飘逸,水汽氤氲,多少朦胧韵味,衬得这方地不像是凡间。

兀自选了一处,点燃石柱上固定的烛台,将自己没入水中,温泉水汽在这夏日,毕竟还是热了一点,不一会儿颜初夏又出了一身汗,但偏偏泡在水里还甚是舒服。

垂帘之外,东方少倾只能感觉到里面喷出的热气。从颜初夏离开房间,他就一直跟着,逸竹轩原本配备的下人就很少,往这所谓的后方偏殿,更是被他划为禁区,更是没人来往,是以,两人一前一后,竟然毫无障碍地十分和谐地完成了这个尾随过程。

而现在,听见里面时不时哗啦啦的水声,东方少倾犹疑着应不应该进去。

按理,这是他的禁地,岂容可疑人物踏足,可是,就算这人再可疑,也是姑娘家呀,当然,这完全不是他犹豫的根本,实际的情况是,那个灯影下的身影,的确像极了“林夏”,那毫无顾忌地将纱衣一脱,突兀地让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过分玲珑的曲线……他自己在外面听得心神动荡,有那么一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进与不进,瞬间就从伦理问题降低为道理问题。

挣扎了半天,东方少倾还是采取了正确的方法:站在重帘之外,重重咳嗽,表明自己的存在。

颜初夏听得一声,以为是幻听,继续闭目养神,同时思考一下人生。

“咳咳……咳——”

颜初夏心中一凛,耳朵一颤,终于睁开眼,“夜已深沉,安王殿下不在倚风阁,而到逸竹轩,所谓何事?”

颜初夏缩在水里,动也不敢动。

“你先出来再说!”东方少倾的声音显出几分压抑。

颜初夏敏锐地听出来了:这混蛋不敢进来!所以她心里一松,口气里就免不了有些有恃无恐。

“王爷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

这话听在东方少倾耳里,绝对是挑衅!

“我数到十!一……”

颜初夏抖了一下。

“二!”

颜初夏已经跳出来了。

“五!”

颜初夏一头冷汗,“不是应该挨着数吗?”可惜,抱怨从来不管用。

“七!”

“嘭咚!”脚下一滑,颜初夏华丽丽地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一摔,疼得半天没反应过来,嘴里直抽凉气。

外面的东方少倾感觉到那地震一般震动,以及女人刚吼出来就戛然而止的惨叫,条件反射钻了进去,抬眼就看见那莹润白皙的一片,闭眼,转身,调整呼吸……

“喂,没事吧?”背对玉人,东方少倾强作镇定。

颜初夏一阵懊恼,脸上跟火烧一般。

东方少倾愣了片刻,只听见背后的人一直在抽凉气,干脆随手扯下一副帘幔,挡住视线走过去,将人包裹好,这一靠近,他不觉愣了一下,一股独特的清香味儿蹿进鼻子,幽幽淡淡,若有似无。那年初见她,被她撞进怀里,闻到的也是这样的香味。

颜初夏脸色微红,抿着嘴看着这个俯身下来正在发呆的男人脸庞。

东方少倾被她看得有些心慌,赶紧将人抱上了另一侧的杨妃榻。

“摔哪里了?”看着那个被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女,一副又羞又恼的模样,东方少倾心里跟被谁挠着一样。

“尾、尾椎骨。”颜初夏看他,微微抿着嘴,她能说她屁股都快摔成四瓣了吗?

这可怜模样……

东方少倾攥紧了拳头,微微错开眼,“我……叫人去请太医,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冲出去,东方少倾大口大口地吸气,跟这个女人待在一起,简直让他窒息。

颜初夏眉头颤了颤,那躲瘟神一样的逃跑,算是怎么回事呀?

脑震荡造成的晕眩已经缓过来了,这让疼痛愈发清晰。试着下榻,穿衣服,果然,腿一动,牵扯到尾椎,就一阵阵刺疼,这下完了,该不会摔残了吧。

东方少倾回来时,颜初夏已经慢悠悠地走出来了,只是那步子小得,堪比蚂蚁。而她一脸苦恼,一手扶着后腰,小心翼翼模样,又让人忍俊不禁。

东方少倾上前,“别逞强,待会伤上加伤,残了,可没人会心疼你!”口气还十分恶劣,手下却十分温柔地将人打横抱起。

颜初夏的冷眼还没飞出,就被生生堵了回去。

“我残了也是安王妃!”

这负气又讽刺的一句话,让东方少倾的心里莫名地冒出一丝丝甜腻。鼻子微微低了低,埋近颜初夏的脖子,那熟悉的香味又浸蚀进来,十分惬意。

眉眼看到颜初夏腰间系着的香囊,“这是什么东西,气味好重?”

“雄黄和大蒜。”

“驱蛇?”东方少倾有些纳闷,“你就这么怕蛇吗?”

颜初夏没说话,心里暗忖,如果你每天被毒蛇咬,看你怕不怕!

到达寝殿时,翠姨已经与一帮子婆子丫头候在那里了,看着王爷抱着王妃翩然而来,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突兀地出现这么多人“围观”,颜初夏心中尴尬,挣了两下,低声说道:“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东方少倾瞟了她一眼,直接无视,“翠姨,烧些热水来!”

将颜初夏安顿进屋子,东方少倾便坐在一侧旁观,顺道喝口侍女端上来的清茶。

“王爷,你可以回去了。”今日东方少倾的眼神甚是奇怪,看似在喝茶,可那眼神就会在不经意间瞟过来,你看过去,他依然在认真喝茶,如是往复,颜初夏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线了。

听见逐客令,东方少倾不痛不痒地嗯了一声,压根没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