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等了一天,辗转反侧如坐针毡。直至第二日下午,才听到门口传来些许响动。

许沐连忙一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有人将自己眼前的黑布解开了。

许沐又是有些想流泪,微微眨了一下眼睛收了收泪光,这才抬起头来。只见身前的人并未看他,而是低着头将锁链的一头从床棱上解了下来,绕了两圈,紧紧缠在自己手腕上。

顾景吟这番动作做得无比仔细,仿佛在欣赏自己一件爱惜至极的工艺品。

许沐怔怔望着他,发现他一双眼睛还是和小时候一般漂亮,垂下的两排乌黑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张面庞上的表情,似乎还和多年前一样,小心、谨慎、虔诚。

只是再往下看,这张容颜下的那双手,做出的却绝非什么虔诚之事。

顾景吟起身,收了收右手手腕上的锁链。许沐便被拉得向前踉跄了一步。

顾景吟转身朝门口走去,将锁链又收得紧了些。许沐被锁链牵得几乎撞在他后背上,又慌忙在一口啃在他肩头的前一刻,及时刹住了脚步。

顾景吟回过身,看着他慌忙躲闪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阴郁,慢慢道:“师兄还是厌恶碰到我?”

许沐闻言一愣,没料到他竟会想到这一层。

大哥!我不是厌恶你!我是怕你!怕你!懂吗?

“从前连衣摆一角都不想碰到我,如今也是?”顾景吟迅速将锁链在手上又多绕了几圈,将许沐紧紧拉到身前。

许沐有些震惊地看着他这番匪夷所思的举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顾景吟忽然一只手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的身子牢牢扣进自己怀里,胸膛紧紧相贴,两颗跳动的心脏似乎只隔着一层薄纱。

许沐被这个动作吓得不轻,抬起头望着他。

“师兄越是想要离我远一些,我就偏不会如你的意。”顾景吟俯身在他耳侧轻轻说道。声音依旧低沉,却一字一句,似乎还隐隐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意。

许沐内心崩溃道:为了报复我事事都要反着来?宁愿自己跟着一起别扭也不在意?在下一个字,服!

*

初春的巫祁岭依旧是四下严寒、冰霜料峭;草木干枯、了无生机。

随行的还有几名伏云弟子,一路上,几人皆是默默无言,氛围诡异。

许沐似乎想缓解一下冷到快要结冰的气氛,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山下的恶鬼可都除尽了?”

几名弟子闻言皆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面面相觑。顾景吟看了他们一眼,回过身道:“师兄,你召来的那些厉鬼凶性极强,我们不是它们的对手。”

许沐心道:你是真不信我还是装不信我?我是在你面前用过几次偏门法术,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冤枉我啊!

还有那个苏伯凌还是我们以前共同怀疑的对象呢!你怎么不去质疑他?反倒这几年跟他共跻身名门正派之列,打得倒挺火热。

算了!也罢!反正老子如今已经是黑得漂也漂不白了,随你们怎么想吧。等今日寻个机会金蝉脱壳之后,天地之大任我逍遥,再也没有人能管得了我了!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争斗老子也不管了!随你们去吧!

“那在巫祁岭下,可还有发现其他邪物?”许沐见上个话题进行不下去了,很及时地换了一个。

“怎么?莫非师兄觉得厉鬼不足以屠尽我门弟子解恨,还要再召些其他妖邪?”顾景吟停下了步伐,回身看着他道。

“......”

还能不能愉快地对话了。

于是许沐重新践行了起了“沉默是金”原则,一行几人又回到了沉默状态,只顾埋头走路。

初春白日很短,没过一会儿,天色便逐渐暗了下来。

山风阵阵,寒意入骨,四周干枯的枝干草木在晚风中发出瑟瑟的声响。

就在此时,忽然前方不远处一阵呼嚎,浮现起了几点绿幽幽的灯火。仿佛荒野郊外的鬼火、又好似大漠孤狼的眼睛。

几名弟子瞬间警惕了起来,回身道:“掌门,前方似乎有东西。”

许沐一听这话,立马打起了精神,抬起头向着鬼火的方向望去,心想这应该就是系统所说的炽箭魔了吧。

不消一会儿,四周绿莹莹的鬼火越来越多,像是慢慢从水中冒出头一般浮现出来。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密密麻麻,将几人严严实实包裹了起来。

“掌门!怎么办!这些是什么?”众弟子纷纷拔剑。

“这是炽箭魔的眼睛,看这数量少说有上百头。你们千万小心,它们嘴中会喷出带着剧毒的箭矢,中者一刻钟之内必亡,还会浑身烧焦一般惨烈。”许沐答道。

几人闻言脸色都变了变,个个面容苍白,握着剑小心翼翼上前。

众人就这样战战兢兢前行了几步。忽然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嚎叫,紧接着一只如同猎豹般矫捷硕大的身影直朝几人扑了过来。

顾景吟抬手一道凌厉的红光闪过,正正劈向炽奸魔的脑袋,张牙舞爪的兽头霎时间在红光中爆裂,应声落地。

这一声似乎激起了其他炽箭魔的凶性,纷纷群起而上。一时间数以百计的炽箭魔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冲几人凶猛地扑过来。

几乎是同时,带着熊熊火苗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密密麻麻,仿佛一场盛大的火雨。

顾景吟见状来不及细想,回过身一把将许沐拦在身后。

许沐望着这个动作有些无语,只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女子,还要受男盆友的庇护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