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村。

萧家老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杨氏眉开眼笑地抱着襁褓中的小孙女,丝毫不肯撒手,高兴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逗弄了一番孩子,又看了看林雪漫,见她比以前消瘦了许多,嗔怪道:“雪漫,娘拿你当女儿疼,你却不拿我这个老太婆当娘,你看你宁愿去月氏,也不回家来,你说你当初回家来,娘就是豁出命去,也会照顾好你们母女,你一走这么长时间,真是让娘伤心了!”

说着,她低头抹起了眼泪。

“娘,当时情况危急,没想这么多……。”林雪漫坐在热乎乎的炕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在窗台上爬上爬下,玩得很是高兴的儿子,环视着屋里熟悉的一切,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回家了!

窗外,北风呼呼。

屋里却温暖如春。

“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我就说他们月氏人怎么会伺候月子,你还这么年轻,若是在月子里把身子亏了,以后可怎么好?你这样,从今天起,你就给我老实呆在家里再坐一次月子,娘伺候你,还是像麟麟那会似地,一天一只鸡,我就不信补不起来,我现在就去抓鸡,给你炖了!”杨氏说着,把孩子往她怀里一放,挽挽袖子出了屋,朝鸡窝走去。

“娘,不用,我虽然瘦点,可是身体还是挺好的,再说哪有补月子的?”林雪漫一听又要一天一只鸡,肯定还是不放盐的鸡,想想就头痛,忙朝窗外喊道,“真的不用了!”

“你放心,这次我给你少放些盐,省的你自己偷偷往里放!”杨氏不以为然地说道,“上次你坐月子的时候,成宇端着鸡去厨房偷着放盐,被我逮了个正着,你当娘不知道呢!”

林雪漫闻言,不禁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顿时扑哧一笑,萧成宇,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你直接去厨房抓点盐不就完了,怎么还端着鸡去呀?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马车声。

萧云和顺子抱着孩子推门而入,见杨氏正在抓鸡,不禁笑道:“哎呀,娘跟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哦,知道我们要回来,杀鸡招待我们呢!”

“娘!”顺子抱着孩子,冲杨氏憨憨地笑笑。

“胡说什么?你坐月子的时候吃的鸡还少啊?这是炖给你三嫂吃的!”杨氏笑骂道,把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忙上前接顺子手里的孩子,笑道,“来,抱抱我的外孙。”说着,又对顺子说道,“女婿,既然你回来了,那杀鸡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爹最愁杀鸡了,多杀几只,咱们也吃点。”

“没问题!”顺子爽快地应道,挽挽袖子靠了前。

“大妹!”林雪漫听到说话声,忙穿鞋下了炕,见萧云比以前丰满了许多,白皙的脸上闪耀着细腻的光泽,再不是记忆里的那个黄黄瘦廋的小丫头了!

“三嫂!”萧云见到林雪漫,眼前一亮,不禁快走几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喜极而泣,“你这次可吓坏我们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这么口无遮挡的,什么叫再也见不到了?”杨氏看着拥在一起的姑嫂俩,笑笑,听萧云这么一说,嗔怪道,“快,都到炕上坐!”

姑嫂两人手拉手,上了炕。

“这是我的小侄女啊!”萧云上了炕,忙抱起炕上的孩子,眉开眼笑地端详着,笑道,“三嫂,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你这小棉袄长得可是不太像你哦!”

说着,又抱了抱麟麟,禁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这两个孩子都像他们爹啊!”

“谁说不是呢!”林雪漫也跟着笑道,“太不公平了,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地生下他们,可是没有一个像我的!”

杨氏和萧云闻言,又是一阵笑。

“对了,我爹呢?”萧云这才发现萧景之不在。

“你爹知道你们今天回来,说是要去镇上买些肉什么的回来包饺子给你们吃!”杨氏莞尔一笑,又道,“你们爹啊,一听谁要回来,就高兴得像个小孩一样。”

“可不是,我爹现在成了老小孩了!”萧云笑笑,又问道,“那我三哥什么时候回来?

萧成宇带着妻女刚回到龙潭村,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后跟,就被宫里的人匆匆召回了宫里,说纳兰泽天染了风寒,让他回宫侍疾。

萧成宇只得匆匆回了宫,说皇上病一好就尽快赶回来。

“还不知道呢!”林雪漫淡淡一笑,“总得等皇上好了才能回来!”

“哦!”萧云应了一声,她跟杨氏一样,并不因为萧成宇的身份而对他们另眼相看,这让林雪漫感到很是自在,萧云又笑道,“前些日子二妹托人捎信说,过了年正月就回来,咱们大家好长时间没有聚在一起了!,就是不知道大哥二哥能不能回来!”

“你大哥一家回了定远镇,这天寒地冻的,路又不好走,怕是得等到暖和了才能回来,而你二哥去了京城,说不定能跟你二妹相跟着一起回来,谁知道呢!他们自己看着办!”杨氏说着,嘴角扬起一丝笑,说道,“娘跟你爹都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爹娘不会干涉你们,反正,爹娘会永远呆在这龙潭村,等着你们回来!”

“娘真好!”林雪漫和萧云齐声说道。

“当了娘的人就是不一样,知道夸娘了?”杨氏看着坐在炕上的女儿媳妇,笑骂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姑嫂嘴上抹蜜了呢!”

屋里又是一阵笑。

养心殿。

纳兰泽天脸色苍白地倚在被褥上,眉头微蹙,扭头看着萧成宇,问道:“怎么不见太子妃?”

“回禀父王,太子妃上个月刚刚生下孩子,身子虚弱,此时正在老家休养,所以不能前来侍疾,还望父王见谅!”萧成宇忙上前说道。

苏皇后闻言,眼里掠过一丝惊喜,继而又黯淡下来,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

“嗯,你这个太子妃可谓劳苦功高,竟然又为我纳兰家添了子嗣,真是可喜可贺!”纳兰泽天说着,眼角扬起一丝笑意,看了看苏皇后,又道,“既然太子妃身子虚弱,那么就应该接进宫里来好好调养才是,总归是咱们纳兰家的媳妇,老是让她待在萧家算怎么回事?”

“皇上所言极是,是臣妾失职,臣妾这就派人把她接进宫里来!”苏皇后垂眸道。

“多谢父王母后,依儿臣看就不必把她接进宫里来了,还是让她留在萧家的好,因为她自知身份卑微,所以并不想进宫。”萧成宇说着,起身跪在纳兰泽天的床前,表情凝重地说道,“儿臣想了很久,觉得这皇宫不但不适合林雪漫,而且也不适合儿臣,所以儿臣斗胆恳求父王母后让我们夫妻回到民间,过平凡的日子。”

“你的意思是,为了这个女人,愿意放弃整个江山?”纳兰泽天有些不悦地看了看苏皇后,又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萧成宇毫不犹豫地答道。

苏皇后坐在那里,禁不住泪流满面,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可是朕成年的皇子只有你跟荣亲王,且不说荣亲王受人迷惑,至今下落不明,就凭你是朕的嫡长子,理应继承大统,你若弃朕而去,弃天下百姓而不顾,只顾自己的儿女情长,只在乎自己逍遥快乐,难道这是大丈夫所为?”纳兰泽天起身下床,亲自扶起他,叹道,“你说这些,朕虽然心里很难受,但是朕不怪你,你自幼不在朕身边长大,朕欠你太多,你回宫以后,朕只顾留意你的为人本事,却没有坐下来,跟你好好沟通,也没有留意你的喜好和感情,是朕的错,纵然是皇家,也应该有普通人家的温情,这样,才能让皇宫这个家变得祥和起来,而不是让人生畏!”

“皇上,臣妾知错!”苏皇后闻言,跪在纳兰泽天面前,泣道,“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要不是臣妾执意要把侄女嫁给瑾儿,让太子妃伤了心,事情也不会到了这步天地……。”

如果纳兰瑾轩不能继承皇位,那么天下势必大乱,这自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你自然知错,那就表明一下你的诚意,看你儿子能不能原谅你!”纳兰泽天挑眉道,“只要他原谅你,朕自然无话可说!”

“儿臣不敢这么想,毕竟儿臣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萧成宇忙扶起苏皇后,黯然道,“说起来,都是儿臣的错……。”

“不,是母后的错!”苏皇后拉住他的手,泣道,“瑾儿,母后求你,不要离开母后!”

“好了,你们都不要自责了!”纳兰泽天说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差点背过气去。

慌得两人忙上前捶胸搓背。

“太医!”苏皇后惊慌失措地喊道。

早已候在殿外的太医忙跑进来,把脉望诊。

屋里又是一阵忙乱。

过了一小会儿,纳兰泽天才慢慢缓过来,萧成宇忙端着碗,坐在床边,上前喂着药。

“瑾儿,你看朕这身体,你忍心弃朕而去?”纳兰泽天喝了药顿了顿,看了看满脸担忧的萧成宇,又道,“瑾儿,这些日子,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并不是一个贪图享乐的孩子,你几次出征,有勇有谋,屡战屡胜,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不但是我纳兰泽天的福气,也是大齐百姓的福气,所以朕不能让你离开,因为太子妃跟朕,跟这个皇宫你完全可以同时拥有,而不是你只能去选择哪一个,如果朕帮你留住太子妃,你是不是就答应留在宫里,留在朕的身边?”

“瑾儿,虽然母后当初并不同意立林雪漫为太子妃,但是母后并不否认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只要咱们拿出诚意,我想她一定愿意进宫陪你的,毕竟你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咱们虽然贵为皇家,但是皇家也有皇家的亲情,你们那两个孩子也是父王跟母后的心头肉,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他们接进宫里来!”苏皇后说着,拭了拭眼角,说道,“你皇弟自幼体弱,你父王日益操劳,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大齐就靠你了,咱们有矛盾可以慢慢解决,只是你不能说走就走!”

萧成宇看着躺在病榻上的纳兰泽天,又看了看哀伤不已的苏皇后,不禁长叹一声:“父王母后,儿臣跟林雪漫结发于草庐,情投意合,心心相印,我两人曾发誓此生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所以,她在哪里,儿臣就在哪里,此生绝无二心!”

“不离不弃,生死相随!”苏皇后凄然一笑,扭头对纳兰泽天说道,“皇上,咱们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向往过这样的感情,只是……。”

只是为了皇位,他又娶了刘贵妃,从此……。

纳兰泽天闻言,沉思片刻,又道:“说起来,这后宫之争,除了宠爱,就是一个名分而已,朕不相信,我皇家拿出足够的诚意,打动不了林雪漫的心!”

说着,他又扭头对站在门口的贴身太监李文全,缓缓说道:“李文全,传朕旨意,朕自知时日无多,所以此生最想看到的情景莫过于看到我大齐后继有人,江山永固,即日就立太子纳兰瑾轩为帝,速传礼部拟旨,诏告天下。”

“臣遵旨!”李文全说着,朝候在殿外的众人,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拜见我大齐新帝!”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忙齐声拜倒。

萧成宇愣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事情也太突然了吧?

他就这样成皇上了?

“瑾儿,你快让他们平身啊!”苏皇后忙低声提醒道,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轻松,她瞬间变成了太后,而且还是在自己夫君健在的时候,心里自然很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