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沂家的佣人。”

梓蕊哼了哼,“堂堂的沂家,主子没个主子样,这下人也不把自己当下人,撒泡尿好好照照,有你说话的份吗。”

梓慕道:“姐,你嘴巴放干净点!”

桂珍上前欲打他,犹豫了片刻,那一巴掌落到了自己身上,“沂凌菲给你使了什么妖术,让你替她养别人的孩子,处处依着她,慕儿,你还让不让我和你爸活了。”

梓蕊见机扶着桂珍,煽风点火道:“小弟,我们今天找不到那孽种就罢了,但指不定哪天被记者发现,这次是空穴来风,下次便是有理有据了,我们林家只长着一张脸,受不住亲朋的耻笑。你趁早和那沂凌菲断了关系,不要一错再错,让林家的声誉毁于一旦!”

梓慕哀求着,“妈妈,姐,你们好好想想,凌菲怎会瞒着你们生下一个孩子,你们为什么宁愿相信报纸上胡诌的言论,而不愿相信凌菲,她可是我们的亲人啊。”

“她和我从来没有半分的感情,从今天起,你和她也不再有瓜葛,我已经替你在报纸上发了离婚声明,本想找到孽种,把话说说清楚,告诉别人林家的少爷是受害者,但你替她藏着掖着,我没有办法。但慕儿,妈妈由着你最后一次任性,我们林家认倒霉,你现在就跟我回家!你如果不回去,从今往后,有沂凌菲没有我,有我没有她!”

桂珍的脸色铁青,硬撑着力气喘息,梓慕徘徊在崩溃的边缘,不知所措。

双方僵持着,直到林祥雨坐着黄包车来到,他二话不问,径直让梓慕去开车。

“祥雨,你可来了。”桂珍松口气,指望丈夫帮她劝服梓慕。

祥雨拍拍桂珍的手,“夫人,你先回家休息,我跟梓慕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桂珍没好气的道:“什么事啊,什么事比家里出了个不检点的女人更重要。”

“夫人消消气,我今天本来让梓慕去跟部队里的人签一笔交易,谁料到他竟然把这事给忘了,惹得那个国民党少校勃然大怒,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原来约好下午两点钟见面,现在都已经四点啦。”

祥雨刻意压住内心的不满,“夫人,在大是大非面前,望你有个度,你说离婚这事发什么申明啊,还是当天紧急加刊,你以为这样就撇的一干二净了吗,你这是让孩子左右为难,把我们林家置身于不仁不义啊。”

桂珍还嘴道:“要不是当时你替梓慕说情,我能让那个扫把星进家门吗,你倒怪起我来了,我还不是为了梓慕好。”

“好,好,夫人,我只是提出我的看法,并没有与你争吵的意思,我们回来再讲。”祥雨说着钻进车里,天生的好脾气,加上处理家务事的木纳,他清楚多说并无益,最终永远是桂珍占上风。

“爸,我们去哪?”梓慕心不在焉的问。

“去国民党的驻地。”

夜黑,林太太领着她的助手们打道回府,闹腾了半天,找出的小婴儿都不像报纸上登出的那个,林太太的气没撒出,同时她仍存着遗憾,遗憾没有在众目睽睽下将凌菲数落一番。梓蕊在旁边出着怨气,愤愤的说:“妈,那妖精定是在跟我们捉迷藏,我说上次来这,怎么屋子里一股奶香味,当真便宜她了。”

“你以为我忘记这茬事了,没有这事,我能气到这份上,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我们耍的团团转“,桂珍在从屋子里扯拉出的衣物上狠狠踩了几脚,瞪了瞪吴姨和茯苓,方才越走越远。

吴姨和茯苓简单收拾了下屋子,饭也没烧,心情忐忑的走回沂家,欲把今天发生的事说给沂老爷听。

沂家的大门虚掩着,管家在昏暗的灯下扫院子,形单影只,除外,一个丫鬟在井边吱呀吱呀的打水。往年的夏夜,纳凉的丫鬟男佣们坐满半个院子,你讲个笑话,我唱支歌,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吴姨走过去夺管家手里的扫帚,“老徐,你去歇着,我来扫吧,你的腰椎不好,少干些低头弯腰的活。”

管家不依吴姨,“唉,老吴啊,你的身体也比我强不到哪里去,干些活我心里舒坦,好好的一个家,走的走,散的散”,他朝打水的丫鬟努努嘴,“你走了后,四保和克华也走了,现在只剩我和秀儿两个人啦。”

吴姨道:“老爷平日里待四保和克华不薄,他们怎能说走就走。”

“他们也是怕老爷为难,现在不比从前了,家里没什么活,铺子都关门了,他们在,也是吃闲饭。”管家竖起四根手指,“老爷好人啊,多付了他们每个人四个月的工钱。”

茯苓站在一旁听他俩闲话,眼睛却在四处寻觅,模模糊糊看见凌菲,脱兔似的扑上去笑道:“小姐,你没事吧,我正担心你去哪了呢,原来你在家。”

凌菲的脸在廊厅的灯下泛着疲倦的油光,愈加衬出青黑浮肿的眼圈,她笑着望向吴姨,“我在回公寓的路上碰见了爸爸,他把我带到家里来,你们俩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山儿呢?”

茯苓支支吾吾,吴姨道:“没事小姐,我回来看看老爷,老爷睡了吗?”

“还没有,正在书房看书。”

“那我去看看。”

吴姨朝茯苓会意的一望,缓缓走进书房,成若抬起头。

吴姨道:“老爷,你没有看进去书,只一阵轻风,便吵到你了。”

成若放下书,哀伤而柔情的语气,“当年你在我身旁铺纸磨砚的时候,你常说这样的话,二十多年了,你依旧没有变。”

“时间过了这么久,添了许多的人,也发生了许多的事,一切都变了,唯有我们试图忘却的事情却时常被重提,我总会想,这是老天在惩罚我的自私和贪婪,成若,我打算告诉凌菲真相,让她去江南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