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道

在岭南道辖区的柳州龙城,其城内有大江,浩浩汤汤,自南向北而流,汇入万古长江之中。

这条大江,是名龙江,横穿整座龙城,当是龙城八景之一。自然而然,凡是来龙城的文人墨客、清流名士,皆喜欢来此一游,甚至不留下笔墨诗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过龙城。

当然,在这条龙江之上,留下最为传奇的故事,无疑是当年天南剑庄二庄主陈天昊于此一剑断大江,截断整条江面,霸气无比。

也可以说是,正是由于陈天昊当年那一剑,才把龙江推上了龙城八景之首。

龙江之畔,有临江酒楼。

坐在二楼靠窗位置的白衣剑客,听着当地人熟络讲述当年陈天昊一剑断大江的伟岸事迹,忍不住心生神往。

自从出师下山,便被神殿的人追杀而至,幸得不破明王无戒大师所救,陈乾元才脱身。

这半个月的策马赶路,陈乾元也反复思虑当年的事情,父亲陈天昊在江湖上掀起离火之乱,一切的源头,皆是在自己母亲身上,然而江湖上知道自己母亲来历之人,寥寥可数,也唯有赶回天南剑庄,向家中长辈询问一二。

“天南剑庄也是运气背,本来都衰落至极,一个月前又被仇家万兽剑王找上门来,怎么看天南剑庄都要消失于江湖之上了。”在旁桌上,几个江湖客一边饮酒,一边畅谈龙城内的江湖事。

或许,在他们眼中,那些问道极巅的江湖,太大了,压根不是他们这种小虾米所能游进去的。反倒是在龙城这一亩三分地,说不得还有几分江湖薄面。

望着窗外风光的陈乾元转头看向那几人,侧耳细听。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扒拉着饭食,嘟囔说道:“说实在话,那个万兽剑王,太他娘凶悍了,听说东郊的白沙帮得罪了他,结果呢,一夜被屠戮给干干净净,无一人生还。”

“谁说不是呢!”之前说话那瘦皮猴似的男子挑眉笑了笑,“要知道,那老小子可是敢把剑插在天南剑庄门上的狠角色!之前连血麒麟出手,都被一剑击败。”

桌上唯独有着书生气态的一人悠悠一叹,“想当年,天南剑庄怎般强大,震慑三州十八城,无人不服,而现在呢,居然连一个无门无派的剑客都敢杀上门来。天南剑庄,要成历史,随风而逝了哟。”

其余两人皆是沉默。

在江湖之上,十八年前谁不知道一剑镇天南的天南剑庄,风光无两,大有与江湖八大派抗衡的势头。而此间,江湖繁华过眼,剩下的,也只是满门孤儿寡母,凄凉无比。

“听说万兽剑王还要去找栖霞剑派的麻烦,是不是真的哟?”粗胖汉子随口问道。

那书生眉头蓦然一皱,压低嗓音说道:“不要谈论此事!”环顾一周,他悄悄指了指靠窗坐的青衫中年剑客和一位面罩青纱的女子,提高嗓音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栖霞剑派乃是我们柳州第一大剑派,门人无数,高手剑客辈出,区区一个无门无派的剑客,怎敢跑到栖霞剑派去闹事!”

同桌的两人先是一愣,继而也瞧见了青衫剑客,笑呵呵低着头,对着书生比了比大拇指。

在一边的青衫剑客背对他们,微微一笑,慢悠悠捋着长须,仪态洒然。

倒是那位面对他们的妙龄女子,琼鼻轻轻一皱,嗤之以鼻。

遭美人轻鄙的三位江湖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哈哈一笑,喝酒喝酒。

这其中猫腻,岂可为外人道也?

也是那位书生当年运气好,在栖霞剑派一次大典之上,远远观瞻到了栖霞剑派的高层人物,而这青衫剑客和女子,当日便是站在栖霞剑主凌风度左右,虽不知名讳,但至少也知道其身份不低。

此时说起栖霞剑派,书生眼尖,瞅得那两人,连忙调转口风,倒是给青衫剑客拍了个不小的马屁。

如果说,在柳州这片方圆八百里的土地之上,天南剑庄是十八年前的煊赫宗门,那这尊有百年历史的的栖霞剑派,无疑是继天南剑庄之后,势头极为强横的剑派,独踞龙城八景中的栖霞山,门下弟子过千,也唯有新近崛起的商阳帮能与之抗衡。

而在临江楼吃饭的青衫剑客,便是栖霞剑派的二把手贺青衣,乃是栖霞剑主凌风度的师弟,武功不俗,剑法更是不俗,在整个天南都有不小的名声。

这位不苟言笑,犹若冰山的女子,则是凌风度宠溺无比的闺女——凌小薇。

栖霞山上,千多号人,也就这位凌大小姐最是讨喜,理由无他,谁家姑娘会去山上学剑?

所以呢,整座栖霞剑派,也没几位女子剑客,倒是姿貌不俗的凌小薇大受欢迎,虽然学剑惫懒了一点,但好歹还有千多号师兄师弟挡在她前面呢。

除非栖霞山上的男人死完了,才会轮到凌小薇死。

这是凌风度一位师叔酒后欢喜之言,尚未子嗣的他,全然是将凌小薇当自己孙女儿看待,宠溺得不得了。

“师叔,你说,现在天南剑庄都这般光景了,为何陈天均还不答应我们?”着一袭湖绿襦裙的女子皓齿明眸,轻轻巧巧问道,又指了指搁在桌上的那方鸡翅木剑匣,“我们都拿出这种诚意了,竟然还将我们赶出门来。”

不惑之年的青山剑客摇头苦笑,也是这丫头性子倔,非要自己跑上门来解除当年陈天昊与凌风度定下来的娃娃亲,结果呢,凌风度几次劝解都不听,死活拉上自己,跑到陈天均面前,啥也不说,就送上一柄好剑,权且是当做解除婚约的赔礼。

当时可陈天均给气得呀,直接拿着拐杖将两人扫地出门。

贺青衣也没法子呀,毕竟两家是世交,凌风度当年游历江湖的时候,还得过陈天昊不少照顾,听说还有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