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张氏盯着贾琏,又重复了一句,眼眸透着一股冰冷,手紧紧的攥着帕子。原本她有更多的时间慢慢的调查,但是如今……她怕!在这个可笑没规矩的国公府里,夫人偏心到能为二房媳妇暗害长孙扫尾,家主为家族利益能利用妻子下药害儿媳,一家子从根子里溃烂的府邸没有一丝的安全感。

贾琏面色唰的一下惨白,眼眸闪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还有一丝恐惧。

“我张锦绣纵然只有一个人,但临死前收拾你区区一个替身傀儡还是轻而易举的,请不要无视一个母亲的愤怒!”张氏细细的打量着贾琏,见他眼眸中露出深深的哀伤,眼眸一眨,没来由的心里一疼,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噬,语气不自觉的和缓了一分,循循善劝,“就算长得完全一样,可是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儿子,琏儿如今不过三岁,正是好玩爱动的时候,恩侯在府中没什么地位,可是在大房这一亩三分地里却是把人捧若珍宝的,恩侯眼中见到过最悲伤的不过父母偏爱,其余眸子一片清澈,而琏儿不提祖父母,但父母宠爱皆在,无忧无虑,最是天真烂漫岁月,故此,你的眼睛出卖了你。”

贾琏听了张氏的话,一下楞住了,而后余光看见张氏说起贾赦与贾琏时候嘴角涌出的一线柔和,脑海浮现出种种,整个人有些崩溃。

“对,我眼里是充满阴沉,充满算计,因为我死了又活过来了,呵呵!”贾琏嘴角挂着笑意,眼泪却是忍不住的流下。有那么一瞬,他嫉妒三岁前的自己,可更多的是悔恨,恨自己为什么脑海里父母恩爱,对他宠溺的画面都通通没有。

“娘,你信吗?”

一句话,四个字,贾琏整个人都透着无限的悲痛,甚至是绝望!

闻言,张氏攥着帕子的手一松,深呼吸一口气,凝眉看着贾琏许久,见他眼底里露出的心如死灰的悲凉,张口,沉声道:“我信,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何况鬼神之事向来众说纷纭。你若真是我儿子,上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遇,我不仅感谢菩萨日夜顶礼膜拜,更宁愿用自己生命换的你的生机,但若你所言为假,我拼着最后一口气,送你上西天与佛祖团聚!”

说完之后,眸子斜睨了一眼贾琏,张氏接口道:“你说你重来一遭,那就将后事说来听听。”

听出张氏话语里的松动,贾琏看着面色灰白毫无血色却依旧硬撑着身子跟他对峙的张氏,心里万般不是滋味,上辈子的往事历历在目,说起来似乎都是自己被人耍得团团转。

“恩侯流放后便死,倒是他个性,但是你呢?”

“我?”回想起自己临死那一幕,浑身上下又遍地生寒,那一天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他可以说出自己所有的蠢,与贾赦父子两人的隔阂,但却说不出来“我是谁的儿子”以及“帝王恋1尸”这两件让他震撼了心跳,以至于畏惧帝王之威而活活的吓死。

“我也死在流放途中,风雪交加外加娇生惯养好吃懒做的,就这般熬不过去死了。”贾琏说这话的时候,头垂下不敢直视张氏的眼睛。

他怕张氏看出端倪来。

“真的?看着我的眼睛。”果不其然,下一刻张氏话语还带着厉色,但是面色却是柔和外加悔恨,“琏儿,别怕,有娘在,谁都欺负不了你,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们。”她信这个贾琏所言贾家日后会发生的事。贾代善是个自我的人可他还讲究脸面,但是贾史氏却是任性自我的人,把不合心意的长子赶往马棚边又如何?一个孝字压下来,贾赦那个愚孝的不是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她纵然如今中毒了活不上,那就趁着能活这几天,把贾代善夫妇,二房全部拉下马来。

张氏眼眸闪过阴毒的神色。

贾琏因被搂在怀里,因此错过张氏扭曲的面色,而后造成一辈子的追悔莫及。

母子两“久别重逢”,又絮叨了一会,贾琏见张氏面色晦暗,劝着让人休憩。

张氏见贾琏离去,静静的坐了许久,屋内只听得沙漏滴答滴答的声响,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啪!”一下,狠狠一拍桌子,吓着在外伺候的宋嬷嬷几个心腹立即进来。

见张氏眼圈红肿,面色带仇,宋嬷嬷忙上前劝道:“奶奶,您这怎么了,怎地如此动怒,要是伤了身子……”

“宋嬷嬷,他们欺人太甚!”张氏见满屋心腹,胸口堵得慌,又不好说从贾琏处听到日后的事情,便直言不讳着,“谁能想到堂堂荣国府长媳病了,是因为公公下毒?要不是四姐还惦记我这个张家小妹,央着六皇子彻查了太医用药,我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会以为贾家情深意重。”

“奶奶,”一听这话,饶是从宫中出来历经过大风大浪的宋嬷嬷也忍不住微红了眼眶。他们因在暗中彻查瑚哥儿落水一事,岂知道拔出萝卜带着泥,倒是让他们看清了贾家如此虚伪的一幕。

“眼皮子浅薄说的便是这依着从龙的暴发新贵一族!”张氏冷哼一声,眼眸直接带着鄙夷,“若不是当年祖母与我张家有恩,且贾赦又是个乖巧听话的,我岂会踏这烂窝。”

宋嬷嬷又是一叹。

她入张家后也听闻过贾家老夫人与张氏内眷的交情。

昔年,天下还未大定,荣国公贾源还跟着太1祖南征北战,乡野中老夫人便操持家务,生儿贾代善。那时正逢战乱,一个年轻媳妇要养大孩子,心中自然艰辛万分,老夫人泼辣的能拿擀面杖打到觊觎田产的族亲,骂退流氓混子,操劳了十年。后天下大定,贾源被封荣国公,富贵发达了也没忘记家中糟糠之妻。老夫人接信之后,自然欣喜万分,携儿入京,岂料京城之中后院美妾遍地,庶子庶女皆有。

纵然有嫡妻的尊荣,超品的诰命,但老夫人心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