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其实看见了,但她装作没看见地移到一旁,然后驱马到霍凝身侧道“霍统领,如今距春年还有一月余,你知道为何圣上要传殿下回京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纯属好奇而已,颜夙只不过是方才入城时想起那日在去江州的路上,霍统领和我说殿下刚出京定要好好游玩一番才会回京?”

“我也不知道!主子的话我们只听着就行了,不要多问!”

“哦!”苏颜早知道这家伙看似鲁莽其实心里贼精,不过她本来也就是过来没话找话说的,所以问完打马就要走。

“颜兄弟!”

苏颜转身“霍统领叫我?”

霍凝沉沉看她,道“大家相识一场,所以我也奉劝你一句,睿京不同燕州,还望颜兄弟无事最好待在府里,免得出府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引起误会就好了!”

苏颜听了,心中忽地一阵想笑。

他娘的,一个个带姐进京,又一个个地跟姐说不要出门,免得冲撞贵人!

既然这样,那你还要姐来干嘛的!

可面上她还是温和一笑,拱手道“多谢霍统领提醒,颜夙会小心行事的!”

“嗯!”霍凝胡乱应了一声,打马向前两步走了。

此时,苏颜察觉到软撵中的那道眸光又随了过来,可她还是装作看不见地昂首挺胸,听着依旧山呼海啸般的女子花痴叫唤声。

好不容易,穿破重重围堵,马车终于在一处高大巍峨的府门前停下。

苏颜原本觉得江州顾府的门楼已经够宽够大的,如今才发现,原来那不过相当于这北晋王府的一个侧门而已。

慕容濯的车直接驶进了府里深处,苏颜则是下马随着一个被千三叫来的管事模样的人带着走了。

苏颜边走,边看,跟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一边看,一边感叹--真尼玛的奢华啊,奢华!

期间路过一个五层楼高的金碧辉煌的楼,还未近楼就闻的里面香气阵阵,苏颜奇怪一指问“那里是什么地方?”

管事眼皮也不抬,低头自顾走着道“天竹楼!里面住着殿下的一百零八位姬妾!”

苏颜“……”

霎时直了眼,不过很快她就缓过劲头来,摸着平平的胸脯笑道“不多,不多!”

“哎,我能问下这府里有王妃侧妃宠妃什么的吗?”

“你问这做什么?”管事忽地停住,一副防贼的样子看她。

苏颜笑道“我这不是问清楚了才好以后走路时避开吗?免得这不小心遇见碰上了冲撞了贵人不是吗?”

管事这才继续走着道“府里没有王妃,那天竹楼在西院里,无事你们也不会碰见!”

“哦,那我就放心了!”苏颜笑道。

“不过你们王爷看着也不小了,怎么还没娶个王妃进门呢?”

管事瞟看她一眼,不说话!

过了一会,他推开一处二层小楼的院门道“宗爷吩咐了,你在府里就住这里,三餐和热水有人送,其余的都靠颜爷自己了!”

苏颜看着那不知多久没开过的门,还有那厚的一吹能呛死人的灰,嘴角含笑地冲管事一笑“没问题,多谢!”

管事说完就走了。

苏颜两手一拍自己脸颊,将假笑的脸拍正,四处打量了下。而花音则早已二话不说地走到墙角那放好的两桶水旁边,拿起抹布干起活来。

她的花音这点好,从不多话不抱怨只干活!

眼见天色见晚,苏颜摞起袖子,也帮着她一起做起来。

花音拦了两句,知道拦不住也就随他去了。

过了一会,那管事又带人送来了晚膳并一些日常用具和被褥,苏颜一一笑着收了,顺便多问两句知道了对方姓秦后,直摆手笑道“秦管家慢走!”

于是,秦管家便快快走了!

……

这一夜的晚宴,慕容濯是在皇宫中用的。

早在他刚进府,皇宫里的旨意就宣了过来,于是慕容濯沐浴更衣后便进了宫。

“臣弟见过皇上!”

“阿濯回来了!”半躺在榻上的一个容色苍白的中年男人看见慕容濯,眸中喜色顿现。

“快,快些扶朕起来!”

“皇上慢些吧!”慕容濯道。

“没事!朕刚服过药了,见你还没来就躺下歇了歇。”说着,他伸手搭在旁边太监高卓的手上,任他伺候着穿衣起身。

慕容濯视线移至一旁,看着旁边一个金冠紫袍的年轻男子道“太子也在这?”

“见过皇叔!”紫袍男子从榻侧转身,笑着恭敬弯腰一礼,再抬首,露出一张面如冠玉容颜俊秀的脸。

那张脸,似与慕容濯差不多年纪大小。

慕容濯站着不动,泰然自若地受了他的礼后,轻笑道“多日不见,太子愈发英武了!”

“皇叔过奖,侄儿再如何也敌不上皇叔风姿万一啊,侄儿可是听说皇叔今日进京,那些京中女子把街上茶楼都踩塌了几座呢!”慕容丰羽笑道。

“胡闹!哪有这样跟你皇叔说话的!”慕容则理好衣袍被高卓搀扶过来,喝斥道。

“皇叔又不在意,父皇你急什么?”

“那也不行,没尊没卑的!”

慕容丰羽吐舌笑笑“父皇和皇叔有事要谈,儿臣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望父皇!”

“去吧!”慕容则一挥衣袖,示意同意他走。

“皇叔,侄儿告辞!”慕容丰羽拱手一礼,潇洒着往殿门外走去。

他走后,慕容濯看着高大瘦削的慕容则,还有那宽大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龙袍,皱眉道“怎么臣弟才走一月,皇上的病又厉害了吗?”

慕容则神色一滞,随后笑道“朕没事!阿濯,来,坐吧,朕让膳房做了你最爱的羊皮花丝和葱醋鸡,你尝尝?”

慕容濯扫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式,随着慕容则一齐在桌边坐下。

双双提起筷箸,两人无声地用起来。

食到一半时,慕容濯拿着白巾细细擦起手来,问“皇上急召臣弟入京,是因为北胤的战事吗?”

慕容则也放下手中刚夹起的一个虾炙,黯声道“阿濯,朕知道你在江州查案辛苦,也好不容易就快有线索,可乾州传来战报,北胤又派兵攻境了,如今那苏绍正带兵抵着,所以朕只能暂时……”

“臣弟明白!”

“你明白就好!”慕容则说完,伸手轻拍了拍慕容濯的手臂,怅然一叹道“阿濯,来日方长,朕已经忍了苏氏二十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而且就算有一日朕等不到了,还有你,还有羽儿,朕……”

“不会的!”慕容濯打断他的话,定定地看着那截被压住的衣袖,笑道“皇上千岁,定会等到那一日的。”

“千岁就免了,只但愿能有那一日便好!”慕容泽低头,这才察觉到慕容濯一直看着衣袖的眼神,赶紧收回手,歉意道“不好意思,朕好久不见你,一时忘了阿濯的洁癖了!”

慕容濯淡淡一笑,手指一划,那截衣袖无声飘落在地。

“皇上您也尝尝这个吧,臣弟许久不吃,觉得御膳房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他把面前一盘云梦肉往前推了推。

“好!”慕容泽笑着拿起银筷也挑了一块入喉,嚼了两口后吞进腹中“你要是觉得那厨子手艺好,就带他回府好了。”

慕容濯又擦了擦手“还是免了!臣弟还想着有他在,才能有理由时常来皇上这叨扰两顿。”

“你呀!”慕容泽眼神宠溺道“还记得小时候,母后不让你吃那些肥腻的,你就偷跑到朕宫里来拽着让朕的厨子给你偷着做。”

“是啊,谁让那时候嘴馋呢?”

“现在好了,你想吃什么再也不会有人管你了!”

“不过说起来,你也不能老这么没人管下去吧!过了春年你就二十一了,也该收收心成个婚了!”

慕容濯优雅地拣起一块鱼肉入喉“是有人趁臣弟不在,又来皇上面前嚼舌根了吗?”

慕容泽尴尬一笑道“就你不在的时候,永宁侯府的程老头又来求朕两次了,眼泪鼻涕一大把地哭诉说她的孙女程烟为了你寻死觅活,直到现在都成了十九老姑娘了还不愿嫁,你说怎么办?”

慕容濯又吃了一筷,笑问“皇上想怎么办?”

“朕是问你,人家要嫁的是你,又不是朕?”

“那不就得了!下次他再哭您就这么回!又或是您要真听不下去他那个哭法,就干脆納进宫也封个贵妃算了!”

“你这不是胡闹吗?”慕容则哭笑不得道“人家程小姐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朕这个半老头子?”

慕容濯腿一翘,懒笑道“胡闹也行!那您就和他说,北晋王生性风流胡闹,府里美姬都快满的要另盖府邸藏娇了,奉劝她啊,就别再来凑热闹,赶紧该嫁哪去哪吧。”

“你这……这……唉……”慕容泽叹笑道“阿濯,这马上就连羽儿都要议亲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不娶亲下去啊。再说了长兄如父,你这样让朕以后也没法去跟父皇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