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自家阿弟的怀疑,齐婉华抬起广袖掩面,只露出一双泛着狡黠光芒的眼睛:“这般信不过你阿姐?”

难说。

齐睿可不敢将心中所想说出,姑且信这一回,若是她再出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则罢。

如此一想,心中倒是舒爽多了。

“这可是你说的。”他忘了身下的疼,乐呵呵道:“那我便也不用装这劳什子小厮了。”

说罢,就要去取头上斗笠。

“不可!”

齐婉华出言劝阻:“朝歌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瞧见真容,少不得又是一番风波。既然你愿以随从身份前往使卫,便安安分分,从一而终。”

齐睿哪里知道自己当初一个决定,竟然会这么束手束脚,顿时不悦,嘟囔:“若非怕你被奸佞小人蒙蔽,我哪用受这个罪。”

齐婉华哭笑不得,不知齐睿为何对卫瑄的成见如此大,但一个是亲手抚养长大的手足,一个是相携一生的恋人,她实在不愿在这中间再出了乱子。

于是,安抚道:“现下我不与你争辩,等日后相处,你便知道了。”

不料齐睿骄傲的扭过头:“我才不要跟他接触,免得被卖了都不知道。”

见他油盐不进,齐婉华无奈,接下来还有要事,总不好一直在这里待着,正要拎裙先走,却被眼尖的齐睿看见:“你干什么去?”

自从来了卫国,这几日来阿姐便一直跟那卫瑄在一处。若非顾念大局,他早就闯入掖庭,将阿姐给拽回来了。

“去掖庭。”

见她说的与自己想象无二,齐睿顿时气急败坏,跺脚:“我不许你去!”

将将在下面,当着卫瑄的面,还被阿姐训斥,闹的好生没脸。若是再留不住阿姐,还不被那厮给笑死!

他不由分说,上前便握住了齐婉华的腕子,像小时候那样,一双明亮的双眼却会儿满是倔强,有些怨怼的看着阿姐。

阿蛮打开门,正要下楼,就看到了长廊尽头的这一幕。

白衣少女面前站着一个不甚高大的少年,少女温柔浅笑,眉梢眼角藏着疼爱,举手投足,皆如春风和煦。

不知怎的,阿蛮忽然想起在碧山上的那一段时光。

岁月荏苒,区区数月,就已经将记忆无形改变。那些忧伤似乎自动被遗忘,而快乐却被无限度放大。以至于回忆起来,竟然都是甜蜜。

正恍惚之际,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投在身上,抬眼一看,与齐婉华两两相望。

四目相对,她不似在楼下那般浅笑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认真的打量着阿蛮,目光交错时,报以真诚笑容。

这不禁令阿蛮大惊。

莫非齐睿正在告自己的状?

无论如何,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美人如斯,娉婷玉立,饶是因为卫瑄的关系,对她有些莫名抗拒,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从气度和容貌,齐婉华都属于不可多得那一支。

更何况此女手头投足之间,自信满满,那是当权者长期淫浸而来,并非一般寻常人可比拟。

单是这一点,就让她有些自惭形秽了。

阿蛮笑的有些尴尬,齐婉华却丝毫不介意,只是低声在自己阿弟耳边道:“还闹?一会儿可都被人看去了?”

齐睿心中不悦,心说这驿站上上下下都是齐国人,谁那么胆大妄为,敢来看自己的笑话。

刚要恼怒,却见自家阿姐越目光过自己,面视前方,唇角带着浅浅笑意:“阿蛮姑娘。”

齐睿顿时跟被火烫了一般,迅速的松开手,似乎察觉自己的不自在,又伸出右手攥了拳头,放在唇边轻嗑两声,寻了个帅气的姿势,这才慢慢转身。

可不是,阿蛮正站在身后不远处垂手站着。

也不知看了多少。

齐睿耳朵有些发烫,却扬起下巴,装出一副十分傲气的样子:“喂,站在后背偷听别人说话,这就是你的礼数?”

阿蛮理都没有理他,却是目光对着齐婉华,微微颔首:“齐姑娘。”

“齐姑娘?”

这个称呼十分新颖,齐婉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细细将这三个字在口中咂摸,面上带着玩味的笑。

阿蛮听到齐睿的名字,又见他叫她阿姐,猜想他们应该是一家人。没想到一个简单的称呼竟然引起她这样的反应,忽然有些踌躇。

莫非,叫错了?

不愧是齐婉华,很快便感觉到面前气氛微妙转变,看到阿蛮有些疑惑的眼神,顿时明白是自己的态度令人生疑了。笑道:“这些年为了家里外奔波,周遭人倒是很少以姑娘相称了。”

她笑容干净爽朗,似乎有一股穿透力,直达人心。

也就是这会儿,阿蛮才觉得他们真的是姐弟,有着一样暖阳般的笑容。

乍听齐婉华此言,阿蛮瞬间脑补出许多画面。

五国之间时常会有摩擦:旧制与新约之间的碰撞,世家与新贵之间的争斗,就连商贾之间,也不大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