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睿坐在楼下,双腿架在桌面,手中握着一只精细瓷碗,神态悠闲。冷不防见自家阿姐身影自楼上先闪,连忙放下手中碗,收了腿,一副端端正正的样子。

被齐婉华轻轻一撇之后。才回过神,自己如今这般乖巧作甚?那日又不是自己的错。

只是方才之态已然尽数落入她眼,这会儿再做旁的,唯恐她以为自己还甚是在意。

如此一来,齐睿索性破罐子破摔,冲一旁的小二嚷嚷:“去,再拿一坛好酒来。”

店里因着齐婉华一行贵人,早早的就撵走了其它客人。小二忙不迭抱了一坛好酒,喜滋滋放在桌子上,拿过他打赏的银钱,更是喜上眉梢。

他拍开封泥,酒香顿时四溢,弥漫至整个屋子。齐睿深吸一口,沉醉道:“好酒,真乃好酒。”

齐婉华身侧的婢女闻此,担忧道:“我王从不饮酒,如此这般定是心中郁结,借酒消愁。不如让我上前劝试一番。”

齐婉华看了看齐睿身侧湿漉漉的地面,摇了摇头,轻飘飘递过去一个眼神:“不用,既然爱喝,那就喝吧。”

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传入他耳中。

齐睿哪里是个喝酒的料?方才那一坛洒的倒比吃的还要多,饶是如此,也觉得这会儿胸中似团火烧,这会儿再要酒,不过装装样子,让阿姐心疼罢了。

岂料,她怎会如此狠心!

齐睿心中吃痛,也顾不得许多,将面前陶碗满上之后,咕咚咕咚便往嘴里灌。

只是才一入喉,便辣的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流,却不得不迫于颜面生生咽了进去。似辣椒从喉咙一直燃至腹中,烧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难受起来。

“小二!”

见人到面前,他气急败坏道:“这是什么酒!”

那小二因为他出手阔绰,有意巴结,陪着笑:“公子,此乃我店中宝物,只此一坛。此酒性烈,寻常人不配吃他。我见公子器宇轩昂,日后必定人中龙凤,这才献出。”

这番奉承话说出,就等着拿银子了。

却不想齐睿眉梢跳了两跳,表情似吞了只苍蝇一样,不禁疑惑::“公子莫非不喜?”又见他面颊砣红,似姑娘上了胭脂一般,顿时恍然大悟:“或是,公子是觉得此酒性太烈?可八尺男儿,就该如此。我是齐人,来卫地多年,见此国人饮酒皆是猩猩女儿姿态,实在娘们。这才奉了此酒。”

齐睿顿时跟踩了猫尾巴一样:“方才我正细细品味,此酒尚好,尚好。来。”

他从怀中又摸出一锭金倮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有赏!”

只是这声音,怎么听上去,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滋味。

小二眼下被这金晃晃的光芒闪迷了心智,除了多谢公子之外,别的什么也不会说了。捧了金子赶紧下去,找个没人的地儿了。

齐睿余光一瞟,见一烟青色衣摆,便知阿姐此刻还在,顿时胸中豪气万丈,斟满了面前的酒,放声感叹:“啊!都说卫人善饮,可怎比得过我齐国?我齐国男儿各个高大凶猛,至情至性,有万夫不当之勇。又礼贤下士,尊崇孔孟之道。哪里是卫人这般伪善之人可比?”

“便是喝酒,也要好爽些。”齐睿指着面前的碗,大喝一声:“再取两空碗来。”

陶碗放在面前后,齐睿又纷纷将它们斟满。

看着自己的杰作,他甚至满意,挑眉道:“如此才是男儿风范,一杯一杯的吃,岂不是女儿姿态。”

身后婢女实在看不下去,再次出言:“长公主,我王不胜酒力,这三碗若是吃进去,必定要难受的。”

她之所以这般,也是因为知道长公主自幼十分疼爱这位幼弟,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护他周全,这才敢开口谏言。

岂料齐婉华却微微一笑:“不妨事,且看下去。”

以齐睿的经验,在饮酒之前,阿姐必定出现。以她的性子和对自己的疼爱,是万分不可能见他这么糟践身子的。

却不想,话音落后,四周一片寂静,也并无一人上前。

这下,场面有些尴尬了。

齐睿胸中憋闷,伸手端了就至于口边,猛嗅后,本欲呈现陶醉之色,却因为那酒气辛辣,被熏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可迫于颜面,却还要勉强的笑着夸赞:“好酒,好酒!”

若此刻有一铜镜置于前让他一看,定能瞧出,笑的比哭的还要难看呢。

话已说出,好比箭在弦上。无奈只有猛灌一气,却被辣的跟烧红的刀子一般往下咽,顺着喉咙一道又烫又疼,眼泪鼻涕齐齐落下。

他忍不住放下碗,欲拿帕子来擦,刚一放下碗,就听齐婉华声音响起。

“喝啊,如何不喝了?”

他勉强用衣袖抹去残泪,这才瞧见,她款款而来,站在自己面前。

“豪爽?”齐婉华素手端起桌子上一只陶碗,轻轻放置唇边轻沾,而后放下,轻描淡写:“你是不是豪爽不敢说,不过这酒的确是好酒,如此放着果真糟蹋了。”

齐睿见她面不改色眉不皱,知道这是生自己气了。可她又生的哪门子气,自己一肚子火都没出撒,又与哪个生气去。

他皱着眉头,将阿姐刚刚沾过的碗抢了过来,不满道:“女孩子家家的,吃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