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个冬。

阿蛮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

应该是昨儿晚上入了夜之后才开始下的吧,清早起来,天地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美的分外妖娆。

她痴痴的望着外面,数着岁月。

今年过了年,他便是三岁了。

三岁的孩子,要开始启蒙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长了多高,身子好不好,最好是不要像自己,总是病病歪歪的。

不过据说三岁的男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猫儿狗儿见了都要嫌的。

一想起他会去招猫逗狗的样子,阿蛮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事呢,笑的这么开心?”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顿时将她所有的欢喜都冲淡了。

卫瑄走上前来,仔细的替她披上大氅,然后蹲下身:”昨晚上睡的可还好?今儿天冷,怎么就穿的这么单薄?“

她垂下眼帘,并不想听。

卫瑄轻声道:“这儿冷,仔细别再过了寒气,我推你先过去好不好?”

见阿蛮没有反抗,他便推着轮椅,缓慢的将她推到香炉旁。

香炉的暖意混着香气缓缓腾升,阿蛮这才觉得冰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今儿有人回来,说在凉州曾经看过你师父的出现,我已经派人过去寻了,没准这次能找到。到那个时候,你的腿就有治了。”

阿蛮沉默不语。

“对了,过几天,我送你一件礼物,保证你喜欢。“

卫瑄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拿帕子擦拭着她如葱白一般的手指:“要说今儿的这场雪也真是大,不过老话说了,瑞雪兆丰年,看样子来年是个好收成,百姓们总算是衣食无忧了。”

阿蛮依旧不语。

她垂着眼帘,看上去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

卫瑄讪讪道:“你若是困了便睡吧,我不打扰你了。等你睡醒,我再来看你,可好?”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他慢慢的将阿蛮抱上了榻,紧跟着,紧跟着没一会儿,就有声音在窃窃私语。

“三年了,你们都研究三年了,到底研究出了个什么章程?”

“回王上,阿蛮姑娘的腿应该是那晶石导致的问题。”

“那为何也说不了话了?别告诉我,那晶石弄的她再患了失语症1”

“失语症,应该不是。”御医战战兢兢:“应该是阿蛮姑娘她自己并不想说话,所以才会......”

“自己不想,为何自己不想,分明是.......”

狂怒的声音到一半,好似明白了什么,骤然停歇。

阿蛮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是啊,她不想说话。

她又能说什么呢?

自从发现自己的腿瘫软无力,如同两根面条一样,她就彻底的心灰意冷。而卫瑄铁了心的要将她留在身边,她更是无能为力。

生在这个乱世,她觉得自己好似一朵浮萍,忽然间,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梦姬。

当年的她,是否也跟自己这么的无助?

明明是自己的生命,然而命运却从未掌握在自己手中。

阿蛮变得沉默。

她不想再跟任何人说话,心情好的时候,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会想起那个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的儿子。

对于陈恒,她都开始渐渐的淡忘了。

有时候睡起来,她会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忽然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

她有些害怕,怕自己终将有一日,将一切都忘记,但是又庆幸,若是终有那么一天也好,忘掉所有的前尘往事,那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她不再去想陈恒。

想他干嘛?那个蠢货,轻易的被卫瑄骗了,把她拱手相让,然而让之前,却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想师傅?

不想,不想,师父有他的生活,她祈祷卫瑄不要找到师父,这牢笼,关住自己一人就够了,何必还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唯独还惦记的,就是她生的那个大胖小子了。

天上的云彩千变万化,有时候会像一匹骏马,她就会想到这小家伙骑在马上的英姿。有时候又会变成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她又想日后见面了,她一定要送他一对兔子,孩子定然欢喜。

然而想多了,又有些怅然所失。

三年了,他定然早早的忘记了她是谁。

卫瑄每天都会带来消息。

譬如齐国有了喜事,齐睿最终还是迎娶了周王畿的那位姜偲,听说帝后之间鸡飞狗跳,打的也很是厉害。

譬如齐国的那位长公主,忽然看淡了世间事,居然放下手中的权力,潜心修佛了。

譬如陈国现在国运昌盛,公子璟被早早的定下来,除了司徒和上卿之外,陈王还特意请齐国的稷下学宫请来了恒温为他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