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浓点头,托着手里帕子里包裹着的一件东西,走到顾长卫面前,双手递去,“大人请看。”

顾长卫全然不知这又是什么把戏,当下冷笑一声,低头看去,却是看见完全意料之外却又熟悉万分的东西。

正是那只鸾头镶金钗。

皇帝寿宴之上,皇后所赐给顾画蕊的物件,这物件里面的东西可是……

顾长卫是明白人,瞬间了然,抬手将月浓手上的钗子接过捏在手指间,冷笑着道:“怎么,对娘娘赏赐的东西都不屑一顾了,胆子果然是愈来愈大了。”

然而手指转动之间已是悄悄拨开鸾钗上鸾头的喙子,手上顿了顿,朝鸾嘴里面探去,心下却是一下子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鸾嘴里是空无一物。

这是什么意思,母蛊已经被杀死了,子蛊已除?

既然如此那顾画蕊还特地将这根钗子交到自己手里又是何意?

“丞相大人,先前的这根钗啊,可就摆在正厅的青花瓷瓶旁边,没想到您竟然看也没看一眼,真是让人伤心呢。”

其实这安排也只是顾画蕊自己的一点恶趣味,然而没想到的是顾长卫竟然真的是一点也没看见,青花瓷瓶就摆在很显眼的位置,只要稍加用心一看便能分辨出镶了金的钗子。

他为何是偏偏没发现,是当真没有发觉,还是看见了然而想反将她一军?

不,不可能,那便只能是当真没有看见了,顾长卫不是一个不心细之人,如此显眼的位置大概是个明眼人都是能够看见的,而他没有看见,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先前在正厅进行的谈话,确确实实是极为重要的,甚至顾长卫对它重视到无心再看其他事物,无法分神。

看来有必要去调查一番今日入府的那人了。

两个人一个说对待皇后赏赐的东西态度轻慢,暗示不敬;另一个则是说明珠未蒙尘他却依然睁眼瞎,影射怠慢。

月浓站在一边,暗道这样说话真真的很累的,即便是她在旁边听的也是很累的。

“月浓,可以了。”

顾画蕊道。

接下来要说的话,大概不适宜月浓在这里继续听下去了。

“是。”

月浓收起手里的帕子,低头,转身退出了院子。

“母蛊呢。”

如今走到这一步,暗牌变为明牌,也不分什么敌明我暗敌暗我明了,顾长卫索性撕破面皮,冷冷问。

“死了。”

顾画蕊对这样直接的问话倒也不觉得奇怪似的,答道。

“那子蛊呢。”

顾长卫接着问。

“子蛊?……”

顾画蕊脸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微笑,“丞相自然是知道,只要杀了母蛊,宿主体内的子蛊就会立马死亡的。”

顾长卫心头紧绷着的弦稍微放松了一点。

“说出你的事情吧,时候不早,我已经乏了。”

他有些不耐烦的道。

顾画蕊收敛了笑,道:“时候确实不早,我只想问一事。”

她顿了顿,说,“今日下午在水房里你所说的,句句属实?”

顾长卫听她这样的口气,这样的问话,心料对方其实已经信了七八成,便道:“信则实,不信则虚。”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得不信,不论如何你都要妥协下来,与我做这一笔交易。

“你是如何这么肯定这一点的。”

顾画蕊淡淡问道,“拿出证据来,我凭什么信你。”

这句话有意无意之间,已经将节奏重新带了回来,使得顾长卫不得不重新跟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走下去。

“证据?”

顾长卫则自知被她带了进去,也无法再将主动权扭转过来,当下冷笑着嘲讽道,“你母亲的身体,你难道不该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吗?”

不该吗?

顾画蕊坐在凳子上,人没有顾长卫站的高,也懒得仰头去看他,便自顾自的盯着足上的绣鞋,上面带着的花纹还是水仙,白底白花,只在边上绣了一圈黑色的描边。这双绣鞋当初是母亲亲自给自己做的,亲自买的布料纳的鞋底,对她说想等到她出嫁那天看着她穿上。

顾画蕊忍不住轻笑一声,什么出嫁啊,那时候还早的很呢,她便嚷着一定要穿,母亲拗不过她,只好应允她穿了,还叮嘱说万万不要弄脏了。

然而近些年来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青涩的少女也成长了不少,相府里的女子多了,一房又一房的妾,纵然是母亲也怎能不心如死灰,再加之身子本来就不大好,这段日子更是心病成疾,隔几日便要饮药,又怎么禁受得住蛊毒七日入体的折磨?

“确实不该。”

她道,“确实是不该的,也对,你大概是不会关心母亲半点的吧,关心母亲的人里至始至终可都是没有你的啊。”

顾画蕊微微抬起眼睛,望向站在面前的男人,“那么……你打算和我交易什么呢?丞相大人。”

“果然是聪明人。”

顾长卫在院子里面踱了两步,侧过头,眼里毫无温度,面无表情道,“我要你嫁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