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了戏就下来吧,无华。”

顾画蕊淡淡的掀了掀眼角,抬头望向房梁的方向。

这句话说出口半晌,屋内却已然是静悄悄的毫无半点声音。

“还装?”

顾画蕊的口气微微带了嘲讽,“人都走了,你还要装什么。”

又过了片刻,屋顶上忽然是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诶呀呀,小丫头的耳朵很灵哦。”

方才月浓转身那一霎那,她分明是听见了房梁上传来的一声轻笑,而这笑声,听起来却是带着分明的特征,她细细一想,便是得出了九分可能的答案。

现在他开口,那这个答案便是十拿九稳了。

白衣公子一撩衣袍,转身自梁上跳下,足尖轻盈的点地,回身,手中折扇啪得打开,露出一副红粉灼灼的桃花图出来。接着扇后的那双桃花眼朝她弯了弯,微微一笑:“在下如今才知,在女子闺房里面做这梁上君子,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啊。”

说的是一本正经,然而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这一番话自是白白徒劳了。

顾画蕊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顿了顿,开口:“母亲至今未醒?”

“醒了,醒是醒了。”

无华手里折扇缓缓地摇了两下,不急不慢的说,“只是换血过程中有几味药材的作用,也许同你一样,只是暂时还不能开口说话,过两天就……”

悠闲的话还未说话,却是忽然就被榻上的姑娘厉声打断了:“你胡说。”

方才还一派云淡风系仿佛事不关己的姑娘,当下已是秀眉一拧,眸子里的冷意就仿佛是要结出冰来一样,里面更是带了凛然的杀气。

“无华,你做什么我权然不管。”

她一字一句,将最后四字咬得极重,“但是我说过,你若是动了母亲,我顾画蕊势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明明是虚弱至极,还斜倚在榻边,面容更是因为换血而苍白的不成样子的人,此时说出的话却是杀意都要漫出来一般。

让人知道,她并不是说着玩玩的。

顾画蕊出口的承诺,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

无华手里的折扇轻轻一抖,遮在面前,笑了两声,口气婉转从容,仿佛方才一切都与他无关。

“何必置气。”

一双好看勾人的桃花眼四下转了转,“医者之心,仁者之心,我再如何也不会伤害我的病人的性命。”

“是吗。”

顾画蕊的眸色随着他的话语却是愈来愈沉。

“那你……”

她开口,“为何要将活血之药送给皇后。”

啪。

是折扇合上的声音。

“噗嗤。”

原以为对方会干脆的拒不承认这个事实,谁料他却是不轻不重的笑开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你知道了啊。”

“无,华。”

顾画蕊此时当真是心情如坠冰窟,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信错了人,也是早就准备好了接受这个事实,毕竟母亲的病,除了无华也再无第二人可以救治。

然而真正让她一瞬间冰了手脚的是,这到底是一个多大的局中局。

“你一定很奇怪,御天为何会如此信任我吧?”

无华在一旁的圆桌旁寻了个凳子撩开衣角坐下,转头,敛了笑,目光淡然的望向她,“即便我是北国人。”

他顿了顿,“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为御天提供的情报网到底有多么重要,你也不知道,助他的将军之位稳坐,我做了多少。”

“我啊,真正是拿他当兄弟的啊。”

无华道。

“兄弟?”

顾画蕊轻笑。“即便是兄弟,那又与我何干?我不认为我在你们的道路上可曾造成过一点点的阻碍。”

她本是聪明人,然而无华如今的立场她全然是不明白的,因此任何态度她都无法分析,她甚至第一次萌生了什么都不想要知道的欲望,她甚至就只想这么照着自己原本安排好的路走下去,真相,从来都是无益于棋局的东西。

她几乎想脱口道让无华不要再接着说下去。

无华此时已是走到圆桌旁挑了个凳子撩开衣角坐了下来,看见桌上端端正正摆着的茶壶,便顺手拿起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上好的景德官窑啊。”

他轻轻道,“可惜啊……”

可惜吗?

是可惜的啊?

可惜什么呢?可惜杯子?可惜人?还是可惜事?

顾画蕊看了一眼桌上的杯子,原本是两只,而今只剩一只摆在无华面前:“是啊,可惜了。”

无华拿了杯子,抬手送到嘴边,轻轻的小酌了一口。

明明壶里倒出来也只是普通的凉下来的白开水,却是硬生生被他的动作喝出了仿佛碧螺春一般的感觉出来。

“既然可惜,又为什么放弃。”

他摇了摇头,道:“你离你想要知道的,其实只有一步而已。”

顾画蕊却是没有回答。

无华叹了口气,放下杯子,用指尖抵着将它推得远了些。

“母亲,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