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深宅大院。田箩没看到它的全貌,但那扑面而来的厚重和腐朽气息无声诉说着它的历史。

黑色的瓦片,白色泛黄的高高墙壁,但是很安静。田箩漫步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回廊下,突然听到隐隐的女人哭声。她好奇地向那个方向走去,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来这的使命。

“爹,您要把我们孤儿寡母赶出去也就算了,可是把相公从族谱中除名,您就不怕天下人笑话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凄厉尖锐,悲伤和痛恨仿佛有形。

田箩转过回廊拐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天井,天井过去的厅堂里两排人分坐两侧,他们的身后是女人和孩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端坐在厅堂最中央,皱纹密布的脸上尽是漠然和冷酷。

他说了什么,田箩听不见,于是把眼神放到了那跪在天井下的两个身影。他们背对着田箩,看得出来是一个女人和少年。

女人和少年都穿着一身白色,田箩隐约看到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而少年脊梁挺得笔直,在女人又一次因哭泣而颤抖肩膀时扶住了她,然后田箩听到他说:“爷爷,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从此后母亲与我们兄弟两个和你们恩断义绝,再无干系!”

少年的声音如金玉相击,干净朗朗。

田箩想往前走,好看清楚他们的脸,可就在此时眼前的一切如剥落的泥墙,渐渐消退干净,新的场景则在一阵如水般荡漾后浮现。

“大将军班师回朝啦!”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这句话无比清晰地钻入了田箩耳朵里。

她被挤在水泄不通的人流里,随波逐流,往高大的城门涌去。

将军?田箩首先想起的是宁惟庸。她甩头晃掉好不容易淡出自己生活的某人,专心打量起周围。她觉得她似乎忘记了什么。

可是喧嚣鼎沸的庆贺声一浪高过一浪,让人不禁随着他们一起,期待那即将出场的班师回朝的大将军。

翘首以盼,田箩兴奋地和众人一起沉浸在欢欣鼓舞的气氛里,她的脚步越来越顺从,不再挣扎着想突破重围去寻找那让她印象模糊的某种使命,她只想看到那个将军,和所有人一起庆祝胜利。

终于人流涌到了城门口。所有人此时像被训练过一样,动作迅速而有序地在街道中央空出了一条能容两匹马并行的空道,有一匹棕色黑鬃的骏马高昂着脑袋率先踏入城门。

人群沸腾了!仿佛刚才的秩序井然只是一个错觉,他们欢呼叫嚷,高声呐喊,真正的夹道欢迎。那大将军英气勃勃地坐在马背上,黑铁铠甲仿佛饮饱了鲜血般诡异地泛着红光,映衬着将军血红的披风,在马背上随风张扬。被头盔遮挡住的脸颊依稀可见白皙的肌肤,将军似乎看不到两旁‘疯魔’似的群众,定定的眼神望着某个方向。

田箩心头一跳,不自觉顺着将军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街边一座茶楼二层的临街窗,依稀有个女子背影在窗边闪现。英雄美人,田箩脑子里快速地闪过这四个字,随后她被周围人同化,加入了庆贺的大军,他们手舞足蹈,他们撒酒狂欢,忘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