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玉卿恍然大悟,果然,这才是国师大人本性,遇强则强,修罗战场上的修罗。

初冬的浅阳已落,昏黄的余光落下,洒遍了西北猎场区的半山灌木,是杏黄的颜色,刚入冬的时节,风微微有些凉,猎场最北侧,一地绿茵葱翠的草丛里,停了一辆马车,雕镂的金边车身,玉石相镶,珠帘是上好的玛瑙相串而成,好生奢华辉煌。

这轿子,正是钦南王府常山世子的专用座驾,

“世子爷!”

“世子爷!”

远远便传来菁华急切的喊声,连着唤了几声,轿子里的人儿也没给个反应。

菁华直接勒了马绳:“世子爷!”

惊了马,车身一抖,随即一双白皙剔透骨节分明的纤纤玉手掀开了珠帘:“天还未黑,再吵本世子补眠,我不饶你。”

楚彧被扰了睡意,脾气极度暴躁易怒。

菁华顾不得那么多:“世子爷,出大事了。”

楚彧冷着一张脸:“除了阿娆的事,别来吵我。”

菁华神色越发沉凝:“就是国师大人的事。”不是国师大人的事,哪里敢打扰世子爷困觉,便是凤家那几只人类都狗咬狗死了,也不是事儿。

楚彧一个趔趄,跌了出来,原本睡得脸颊绯红,一瞬就都白了,慌得都站不稳:“我家阿娆怎么了?”

“国师大人进了东南猎区,说是去救,”菁华抬眼看自家世子爷脸色,“救晋王殿下。”

一双勾魂摄魄的美眸,一点一点沉下去,然后光影浮乱,然后黯淡无光。

他抿紧唇,毫无血色:“阿娆才不是去救闲杂人等,阿娆是为了我才去的。”

菁华无言以对,这紧要关头,国师大人为了谁真的重要吗?

楚彧自言自语似的,失魂落魄:“阿娆她是去寻我的。”声音带了颤音,害怕,惶恐,还有几分道不明的情绪。

是他偷梁换柱换下了凤玉卿的布猎图,太子借刀杀人,他便顺手推舟,将祸水引到了凤玉卿身上。

东南猎区的布猎图,阿娆以为是他拿了……

楚彧转身便走。

菁华在身后追:“世子,您去哪?”

“去找阿娆。”

楚彧运功,飞过灌木从,速度极快,菁华用了全力才勉强追上。

世子爷没有内丹,如此强行运功,必定会大伤元气。

菁华催动内丹,瞬间移动到楚彧前面,拦住去路:“猎区危险,世子您身子不好,不可再动了元气,而且国师大人有您的内丹,一般兽类根本伤不到她,世子爷不必太过担心,您在此处等候,由属下带人前去便可,省得那些低等小兽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您。”

楚彧完全听不进去,脸色极其难看:“不准拦我。”他情绪失控,对菁华大喊大叫,“我要是不去,我家阿娆被凤玉卿那个浪荡子骗去了怎么办?被那些低等畜生伤着磕着了怎么办?”

菁华被吼懵了。

浪荡子……

堂堂皇家王爷,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怎么就成浪荡骗子了?

菁华没话说了。

低等畜生……

低等畜生还能伤着磕着身负妖王内丹的国师大人?

菁华又没话说了。

楚彧一把推开菁华,手下甚至运了功力,菁华踉跄后退,撞在了树干上,闷哼了一声,捂着胸口,再抬头,自家世子爷的身影都找不到了。

速离幻术,这可是极耗精元的妖术,世子爷真是不要命了!

国师大人也是,东南猎区里全是狼,分明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世子爷在里面,她还是不管不顾单枪匹马地闯了。

这一个两个,都疯了!情爱,真是个玩命的东西!

且说东南猎区里,数百只狼,四个人,杀红了眼,血色弥漫,甚至染红了猎区的一方天际。

忽然,草木丛里,一双幽幽的眸子,伺机而动,那是一头白狼,几乎有半人高,一声嘶啸之后,它猛地窜出灌木,用力一扑——

“小心!”

那来势汹汹的白狼,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萧景姒握剑的手,她一脚踢开另只缠住她的狼,借力跃起,正面迎向那奋力扑来的白狼。

不躲,反进!她是不是疯了!

凤玉卿大喊:“萧景姒!”

正当那白狼张嘴撕咬时,萧景姒骤然双脚落地,整个人往后倒下,从白狼腹下窜过,速度极快,她抽剑,用力剖向狼腹,一声嘶吼,白狼抬起前蹄用力踢向萧景姒的肚子。

顿时血溅三尺,白狼倒地呜咽,萧景姒被踢到了几米之外,重重撞在石壁上,吐出一口血来。

“萧景姒!”凤玉卿顿时猩红了眸子,一脚踢开缠斗的狼,纵身跳到了她身侧,铁青着脸,脱口就骂道,“你疯了吗?干嘛不躲!”

近身肉搏,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的打法,简直是玩命。

萧景姒扶着树干起身,脸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狼血,吐了一口血沫出来,擦了擦嘴,握剑又进入戒备状态,她说:“那种打法,最快,我们没多少体力了,要速战速决。”

狼群死了一波,血腥味便会又引来一波,他们唯一的脱身之法便是快。

凤玉卿背对她,护住她后背:“没事吧?”

她道:“死不了。”

凤玉卿回眸,看了她一眼,就一眼,她一身白色的裙子,被染成了血色,没有一点素白,脸上头发上,全是血汗,他突然觉得心头都被什么勒住了,又紧又痛。

萧景姒,是他见过最隐忍的女子,刚才那一下,肯定震到了肺腑,她却一声不吭,不喊一句疼。

凤玉卿有点后悔留下了她在这里,一个女子,不该经这样的腥风血雨。

杀戮还在继续,然,突生变故。

晋王府的两名侍卫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我是不是眼花了?”

“我好像也眼花了。”

怪事发生了,只见那原本凶猛进攻的狼群,突然长啸嘶喊,对萧景姒退避三舍。

她也是一怔,握着剑,进了一步,狼群却退了几米。

凤玉卿看傻了,扭头看萧景姒:“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萧景姒沉吟,兴许是方才,她吐出的那口血,让狼群畏惧了。

莫非小巫见了大巫?道高一尺,魔高了一丈?

或许,她真是妖魔鬼怪。

萧景姒敛下眸中思绪,只道:“山中瘴气大抵有问题,药性愈来愈烈,不出一刻,这些狼的攻击性便会大增,到时候只怕再难脱身,”她转眸,看了凤玉卿一眼,“我们只有一刻时辰,一头都不能留。”

说完,抬起剑便砍向狼群,兴许是一丝理智尚存,狼群对她有所忌惮,便是这一分瞻前顾后,萧景姒当下便步步紧逼,手里的剑,锋刃淌血。

凤玉卿目瞪口呆地看着狼群里砍杀的萧景姒,她招数极其简单,毫无花招,是近身肉搏险中求胜的打法,几乎招招致命,下手果敢狠绝至极。

诚如她所言,这种打法,是最快的,却也最玩命。

凤玉卿啧舌:“你一个女子,好生血腥。”

萧景姒一脚将地上的木桩踢起,一个后勾腿,钉进了凤玉卿后背那头黑狼的腹中,薄唇一启,极其冷漠的眼神:“你要找死,我绝不拦着。”

凤玉卿瞠目结舌。

她又救了他一次!分明心软仗义得要命,偏生表象却冷漠无情。

凤玉卿咧嘴一笑,一脸的血痕委实称不上英俊,他却心情不差,纵身飞到萧景姒身后,扭头扔了句:“本王的后背交给你,你要好好保护。”

说完,便不见了那副风流浪荡的模样,拿起剑,招招阴狠。

天家的王爷,这自保的本事自然不会差。

二人背部相对,侍卫凌粟和宁云左右防守,不敢留一丝防守漏洞,四人围守,然,天已渐进昏黑,山中瘴气越发浓烈,那狼群早便被药物刺激地没了心性,疯狂机械地进攻,不死,不休,四人体力也所剩无几,若再不突围,唯有一死。

凤玉卿一剑割破了一头狼的咽喉,那头狼嘶吼一声,用力一顶,正中他腹部,他趔趄了几步,剑尖指地撑住了身体,却在这时,另一头狼朝他猛扑而去。

“小心!”

太近了,已来不及拔剑,凤玉卿下意识左移,身体却突然僵住,抬起毫无防护的左臂挡住了脖颈,那进攻的狼一口咬在他手臂上,他痛哼了一声,却纹丝不动,被那獠牙狠狠撕下一块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