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公公大惊失色:“皇上!”

“不要声张!”顺帝捂着嘴,隐忍压抑着咳声,帝大笑,“朕之天命,大凉之天命,怎是她区区一介女子所能左右。”

方公公一言不发,不敢多说一言,唯恐说错了半句。

顺帝紧紧握着拳头,两鬓斑白,浑浊苍老的眸,却犀利如刃,命令道:“传朕旨意,命颐华长公主速回凉都。”

片刻,顺帝的诏书便快马加鞭送往至牧流族,传召远在牧流族为使的颐华长公主速回凉都,以贺三王大喜。

出了永延殿,萧景姒路遇敏王与凤仪公主。

真真是冤家路窄,萧景姒怕麻烦,视而不见,偏生,有人爱寻麻烦。

“站住!”

萧景姒头疼,回眸看了赵晗一眼:“凤仪公主何事?”

许是前几日被那合欢散折腾坏了,赵晗的脸色极其不好,即便浓妆艳抹也显得黯淡无神,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要将人盯穿了:“本公主将是大凉敏王妃,你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行礼?”

即便凤凰落地成了山鸡,还是如此趾高气昂。

萧景姒眸光微微凉了几分,越过赵晗,对上凤知昰的视线:“这从二品的王妃如何受得起本国师的礼,敏王殿下,凤仪公主初入大凉,还不懂礼法,殿下不妨多教教她。”

凤知昰脸色也是一沉。

被落了脸的赵晗当场便怒了,大喝:“萧景姒,本公主今日便杀了你一雪前耻。”

放完狠话,赵晗直接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纵身便向萧景姒攻去。

夏和国好武,便是女子,也都会些拳脚,赵晗也算有几分能耐,只是,在出身将门的萧景姒面前,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只见她缓缓抬手,动作似随意轻松,两指便截住了赵晗的刀刃,她睨了一眼:“想杀我?”微微抬起眸,“你还不够格。”

咣——

一声裂帛断玉的脆响,刀裂成两截,断刃擦过赵晗的脸,一瞬飞过,划出一道血痕,她了惊呼一声,捂住脸惨叫,红了眼,怒指萧景姒:“你——”

萧景姒缓缓打断:“敏王殿下,敏王妃携兵器面圣,刺杀当朝一品大臣,按照大凉律法,该当何处?”

赵晗猛地怔住。

凤知昰只迟疑了片刻,拱手赔礼:“国师大人,凤仪初来大凉,一时难改夏和的习性,望国师大人从轻处之。”

赵晗刚要开口,便让凤知昰拉住了。

萧景姒思索着:“便罚她来我星月殿,抄三千藏经。”

赵晗气恼不过,张嘴便怒气冲冲:“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罚本公主?”

她笑了笑,倾身凑过去,小声轻语:“就凭我能让你咬碎了牙嫁进敏王府。”

说完,拂了拂袖,萧景姒转身走近夜里,没有掌灯,一身红色的裙装,妖娆夺目。

这般恣狂大胆,让赵晗想杀之而后快,她死死盯着萧景姒的后背,捂着火辣辣的脸,咬牙切齿:“将有一日,我要她萧景姒死无葬身之地。”

凤知昰抬手,用袖子擦去赵晗脸上的血迹:“公主,小不忍则乱大谋。”

赵晗眸中火光四溅,久久才平息。

再说那石阶之下,凤观澜打着一盏灯,正抱着手,瞧了一出好戏,见萧景姒走来,她挑着眉毛打趣人:“被赵晗那个外来货教训了?”说完,冲着萧景姒吹了一声口哨。

萧景姒未停下,似旁若无人地走过去,不喜不怒的神色,说:“竹安公主既要听墙角,便听清楚些。”

凤观澜倒是习惯了萧景姒这般目中无人,也不恼,提着灯跟上去,嘴硬:“本公主才没有听墙角,本公主只是路过。”

萧景姒对此,不置一词。

这态度,当她堂堂一国公主路人甲乙丙啊!凤观澜撇撇嘴,忍了,从腰间掏出来一块玉石递给萧景姒:“愿赌服输,这玉石便归你了。”

那玉石莹润,正是那日在练马场拿来赛马的赌注,圣上赏赐的成年礼,上好的御寒之物。

萧景姒没有接:“那日比马,我并未胜过公主。”

马上不过跑了几百来米,而且凤观澜仗着路熟,确实投机取巧了,若真堂堂正正地赛一场,指不定谁赢。

凤观澜有些不自然,扭开头:“啰嗦什么?你救了本公主,你喜欢这玉石便赏你了。”说完,也不管萧景姒要不要,直接扔了过去。

真是个别扭嘴硬的姑娘。

萧景姒笑,将那玉石收好:“如此便谢过竹安公主。”

凤观澜哼哼唧唧了一声,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看在你救过本公主的份上,本公主再给你指条明路。”她凑过去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告诉你,常山世子貌美倾城,看上他那张脸的可不在少数,太后宫中的凌织郡主,还有国舅府的那位神医,可各个都是美人,你还不赶紧霸王硬上弓,省得被人先下手为强了。”

萧景姒笑,这女子,和上一世一般模样,蛮横却直爽,不似皇家女子的矫揉造作,也无心机城府,只可惜,这般性子生在了帝王之家。

上一世,她躲过了凤傅礼的眼线,将大凉军防布图送去了纪国,西陵与纪国左右夹击挥兵北下,大凉腹背受敌,凤傅礼为保江山,遣送竹安公主和亲夏和,凤观澜嫁去夏和不到百日便客死异乡,只因那夏和帝,残暴嗜色。

“你在琢磨什么?不相信本公主的话?”

凤观澜突然开口,打断了萧景姒久久未平息的思绪,她抬头,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提着一盏明亮的烛火,光影映得她面如芙蓉,生动而好看,她高高挑着眉毛:“巧了,本公主方才路过如绘殿,就看见那凌织郡主和楚世子一道,八成是私相授受,谁不知道凌织那厮,早就瞧上楚世子的美貌了,可觊觎了好几年呢。”

萧景姒仍是沉默不语。

凤观澜哼了一声:“信不信由你,再不去棒打鸳鸯,日后就有的你悔不当初!”她说完,将灯放在萧景姒脚边,转身潇潇洒洒地大步离去。

红色的宫灯,缓缓飘落了白絮。哦,下雪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萧景姒笑了笑,拾起了宫灯,走进稀疏的漫天飞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