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姒沉声令下:“将太子妃拿下!”

苏皇后喝止:“慢着,本宫有几句话对太子妃说。”她看向萧扶辰,焦急不已,“太子妃,到底怎么回事?”

萧扶辰白着脸,许久才问道:“母后,在皇陵,可是您让周王妃替您送的凤鸣钗?”

皇后惊讶:“什么周王妃?凤鸣钗本宫一早便让人送去了国公府了。”

萧扶辰闻言,面如死灰,凤傅礼也同样神色大骇。

果然,祸乱东宫……

萧景姒道:“拿下。”

苏皇后与凤傅礼,皆不发一言,因为‘铁证如山’,所以,还能怎么辩解,这飞来横祸这样天衣无缝,东宫却毫无防备。

御林军将萧扶辰扣押,手腕锁了铁链,一身繁复的嫁衣,红得张扬,更显得她面无血色狼狈不堪。

她走至萧景姒身侧,低声质问:“萧景姒,是不是你害我?”便是今日辰时,萧景姒在她院中说过,要她风光不再,竟一语成谶,她不信这会是巧合。

萧景姒转过身来,背对着太子府门口,用仅二人所闻的声音轻语:“对,是我。”她悠然自得,笑着看萧扶辰,“是我截下了你的凤鸣钗,也是我将你的珠钗送去了凶手手里。”

萧扶辰如坠深井,像被扼住了咽喉,难以喘息。仵作称敏王妃毫无防备死于熟人之手,那么凶手是,敏王凤知昰……

将晋王调虎离山,待敏王事成之后,周王府从中周旋,又归还了凤鸣钗,最后将祸水引至太子府。

好啊,将天家四位王爷都操控其中,萧景姒可真是好算计。

是夜,周王府。

周王新妃钟氏,正手执酒杯,红妆华裳的新妇娇羞婉约。

“王爷。”

凤殷荀一把搂过钟氏清秋的腰,握着她的手,一口饮下她杯中的酒,心情大好:“爱妃今日做得很好。”

钟清秋伏在凤殷荀怀里,柔若无骨地小手似有若无地滑过男人胸膛,笑吟吟地道:“清秋既已嫁入周王府,自然甘愿为王爷行事。”

凤殷荀端着她的下巴,好一副风流王爷的做派:“待到本王事成,定不会负了爱妃对本王一片心意。”

钟清秋言笑晏晏:“那清秋便恭祝王爷成就大业。”斟了一杯酒,奉给凤殷荀,“王爷,清秋有一事不明。”

凤殷荀接过杯子:“爱妃想知道什么?”

“这次王爷与敏王殿下联手,是何故?”午时三刻,她借故将萧扶辰支出,待灵堂内敏王事成,她又以皇后之名归还簪子,太子妃那般聪慧之人也并未察觉任何不妥,如此轻而易举便将凶器送去了东宫,钟清秋甚是好奇,“如此天衣无缝的计谋,不知是何人所策?”

凤殷荀将杯中酒喝下,神色不明:“是星月殿的萧景姒。”

竟是那位国师大人……

“将天家四位王爷谋于其中,这国师大人,当真慧绝。”钟清秋道,“王爷,日后我们万不可与国师大人争端,此番看来,国师大人与东宫是水火不容,不若借国师大人的刀,铲除东宫这个异己。”

凤殷荀应道:“爱妃所言极是。”

且说国师大人将太子妃萧氏收押之后,戌时时分,太子妃入天牢受审。敏王凤知昰邀文武百官,共赴永延殿,一则请旨为亡妻申冤,二则状太子狼子野心,为谋其业滥杀无辜。

太子凤傅礼亦跪于殿前,以明太子妃之冤。

顺帝一口血吐出来,晕厥了过去,此事,便暂由国师大人受理,亥时,国师大人在永延殿议事厅面见各位大臣之后,奏请帝君拟旨。

出永延殿之时,已是夜深,极寒。

萧景姒微微整理宫装裙摆,走下殿外的石阶,停步,道:“太子殿下,莫再跪了。”

凤傅礼挺直背脊:“太子妃蒙受不白之冤,本宫怎能置之不理。”

好个不屈不挠有情有义的储君呢。

萧景姒笑:“本国师不是奉劝殿下置之不理,而是告诫殿下,”她走近一步,居高临下的眸,微凉,“自保为重,毕竟,殿下也是泥菩萨过江。”

凤傅礼惊慌:“你说什么?”

她缓缓抬起手,摊开明黄的卷轴:“太子凤傅礼接旨,”字字声沉有力,清灵的女子嗓音响彻冬夜,“夏和来犯,两国开战,朕本有议和之意,今敏王妃殁,夏和势必不挠,引国之大祸,视为不忠,诛杀凶嫂,视为不义,兹事体大,朕绝不枉顾,太子新妃萧氏扶辰,涉嫌此事,其名不白,先行收押,太子烨治家不良,辅国不善,实为大罪,念太子乃东宫嫡子,免其罪责,幽禁宗人府,待真相查明再做定夺,钦此。”

凤傅礼怔愣在原地。

萧景姒收了圣旨,递到凤傅礼面前:“太子殿下,接旨吧。”

迟疑了许久,凤傅礼高声道:“儿臣接旨。”

萧景姒侧身,悠悠懒懒的语调:“将太子送往宗人府。”

殿外一干侍卫,权衡利弊之后上前押人,先前将太子妃关进大理寺,现下又将太子殿下幽禁宗人府,国师大人有多大能耐显而易见,这宫中,自然是国师大人说了算。

凤傅礼并不反抗,起身之时,突然发笑,灼灼厉眸看向萧景姒:“这件事,是不是你谋划的?”

她笑:“殿下太抬举我了。”转身,没入寒风凛冽的夜里。

凤傅礼冷冷嗤笑,这样天衣无缝的谋略,除了她,还有谁有这等本事。

一炷香后,大理寺天牢外,有人掌灯走来,把守的侍卫统领一见来人,立马上前相迎。

“属下参见国师大人。”

天寒地冻,女子畏寒,披着厚厚的白绒披风,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她道:“无需多礼。”随即,由紫衣的侍女打灯引路进了天牢。

刘统领起身,赶紧命令看守的一众人:“快快快,你们都去里面守着,好生伺候着。”

小姜是新来的,家里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文官,便开了个后门来天牢当了个副统,他不解:“刘统领,你不是跟我说这天牢重地没有皇上令牌就不得入内吗?”

刘统领一巴掌拍过去:“怎生这么没有眼力见,你爹就没跟你说过这宫里是谁做主?”

“哦。”小姜恍然大悟,“是国师大人。”

大凉严冬湿冷,天牢内十分潮湿阴冷,长长的廊道里,只燃了几盏灯,折射在墙壁上的各种刑具之上,发出幽幽冷光,沿路有隐隐血腥味,毫无声响,死寂般。

忽而,有脚步声,埋头抱着双膝的萧扶辰立马起身,脚下瘫软,踉跄地爬到铁牢最外侧,扒着牢门张望,映入她眼帘里的,是女子素白曳地的裙摆,猝不及防,萧扶辰脸色惨白。

“在等谁?”萧景姒转过拐角,缓缓走来,“是太子吗?”

萧扶辰扶着铁牢,身子不停地哆嗦,却站得笔直,不损她一分骄傲:“你来做什么?”

“来告诉你一个消息。”萧景姒不急不缓,走到萧扶辰触手能及的距离,“太子已被幽禁宗人府,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太子妃,他恐怕顾忌不来,莫要空等了。”

萧扶辰闻言,那故作镇定的模样已然龟裂,抓着铁栏失声大喊:“都是你!是你费尽心思坏事做尽!”

萧景姒微微皱眉,退后了一步,似乎生怕沾了脏污,提了提曳地的裙摆:“五姐姐,你出阁前我提醒过你的,那只凤鸣钗戴不得,可你偏偏被东宫浮华迷了眼,连防备都忘了便戴了储君正妃的簪子。”她摇摇头,“真真是自作孽。”

自作孽?

不,是她,是眼前这女子步步为谋,杀人灭口在前,栽赃嫁祸在后!

阴阴沉沉的眸色,萧扶辰盯着眼前这云淡风轻般自得的女子:“萧景姒,你为何要害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次次相逼?”

从月隐寺祈签开始,到东宫失势,萧景姒步步紧逼,像蓄意而来。

“无冤无仇?”她突然轻笑了一声,睫翼轻抬,一双泼墨般漆黑的瞳孔森冷,逼视,“大凉二十九年,常山世子赴仓平被夏和俘虏,受刑半年。大凉三十四年,左相洪宝德含冤入狱终生囚禁,安远将军被贬至越岭边关为奴。大凉三十五年,戎平军主将古昔出征江北,不见援军,战死疆场。大凉三十九年,紫湘代献敏皇后受以绞刑,尸首悬挂城门。”

字字如裂帛断玉,咄咄逼人。

萧扶辰从未见过这般喜怒于色的萧景姒,这样杀气腾腾,这样目空一切的狠决与恨意。

她逼近,萧扶辰下意识后退,对上那双冰寒冰寒的眸,只觉四肢百骸都森然入骨,萧景姒冷冷凝视:“你不是会预知吗?这些事有多少拜你所赐,又有多少是你推波助澜,你不知道吗?”

萧扶辰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木讷地瑟缩退后,用力摇头:“你说的事,我一件也没做过。”

上一世做了不是吗?

萧景姒敛了敛眸,将眼底凛冽的寒光掩下,便又平静如初:“你当然没做过,因为我会在此之前,永绝后患。”

原来,萧景姒要对付的,从来便不仅只是东宫,还有她这个被萧景姒亲手送进东宫的太子妃。

萧扶辰突然发笑,缓缓地站起身来,大喝:“萧景姒!你放马过来,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萧扶辰绝不会就这么倒下,早晚有一日我会将你踩在脚底狠狠践踏。”

萧景姒轻笑。

她抬眸,道了四个字:“痴人说梦。”

萧扶辰瞳孔似淬了毒,很辣至极,倒是萧景姒,心平气和:“我昨天便说了,我可以让你风光大嫁,也可以让你风光不再。”

“你——”

萧景姒打断:“安分待着吧,别再招惹我。”

她转身,将牢中女子嘶吼谩骂声,抛之身后。

天牢之外,嘈杂声不断,走近了才知晓,是竹安公主被看守的狱卒拦截在外,见萧景姒从天牢中出来,凤观澜沉声质问刘统领:“为何国师大人可以进去,本公主却不行?”

刘统领为难,总不能实话实说地承认自己恃强凌弱欺软怕硬吧。

凤观澜不依不挠:“让开!本公主要进去探望我皇嫂。”

刘统领俯首帖耳,但就是不让:“请公主别为难小的,大理寺有规矩,没有令牌一律不能探访。”

萧景姒道了句:“让竹安公主进去吧。”

刘统领立马回:“喏。”

凤观澜:“……”狗眼看人低!难怪母后总说萧景姒一朝为官,这大凉便不姓凤,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她对上萧景姒的眼,“萧景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