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一睁开眼,暴跳如雷:“大晚上的吵什么吵!再吵本王剥了你!”

这恐吓人的语气与措辞,与世子爷一个样。

若是别的事,华支压下了便是,可是……华支壮着胆子:“王爷,是世子爷回来了,说现在就要见王爷您。”

楚牧一个打挺:“什么?!”

钦南王这暴脾气遇上他宝贝儿子就没脾气了,不到片刻时间,楚牧外裳都没穿便起身前去。

楚彧风尘仆仆,站在王府门口。

楚牧担忧他身子:“彧儿,你怎么不进来,杵在门口做什么?”

“我路过,马上就走。”

走?去哪?

当然是皇宫星月殿。

“……”多日不见,他这个当爹的大度,就不计较了,关心地问,“彧儿,你怎么回来了?太子册封大典呢?可还顺利?”

楚彧不回答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菁华代为转述:“王爷,世子爷在册封前夜便出了西陵。”真的,他没有一点告状的意思,反正告状也没用,又不是国师大人。

楚牧一听就吹胡子瞪眼了:“胡闹!”他义正言辞,“凉都什么事都没有,你这么急着赶回来做什么?”

楚彧不冷不热:“我想她便回来了。”

“……”

她,当时是指星月殿里那位。

这理由,也是让楚牧忧伤,不由得苦口婆心了:“西陵正当换储,你也太儿戏了,儿女私情江山社稷也不掂量一下再——”

楚彧面无表情,打断:“不用掂量,阿娆最重要。”

“……”楚牧觉得自己有点自找没趣,不想说了。

“我问你,是谁构陷我家阿娆?”楚彧的脸色,说冷便冷了,隐而不发,不怒自威,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强势。

楚牧惊:“你知道了?”他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分明才到大凉。

菁华解释:“王爷,世子爷沿路教训了,”细想了一下,数了数,道,“七伙诟病国师大人之人。”

一旁的华支暗想,果然是父子,护短的本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出一辙啊。

楚彧不耐烦,追问:“是谁?”

若是让楚彧知道,依照他的脾气以及对萧景姒的维护,恐怕会有一番腥风血雨的动乱,楚牧细思后道:“萧景姒自己会处理,你大可不必操心。”

楚彧不同意:“阿娆只收利息,我要连本带息。”他极度不耐烦,催促,“谁?”

楚牧翻了个白眼:“云曦殿,苏暮词。”

刚说完,楚彧转身就走,片刻都不停留。

楚牧当真觉得,他这钦南王府就算是娘家,也是最不讨上门女婿留恋的娘家。

咚——咚——咚——

子夜三更,云曦殿外,一轮月圆,半扇落在井中,接天一色。

脚步声急促,从殿外而来,是端妃苏暮词的贴身侍女素绸。

“娘娘,已经都打点好了。”

苏暮词在殿中来回踱步,见素绸进来,连忙问道:“夏和那边呢?”

素绸回道:“也传书了夏和,只要出了大凉境内,便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苏暮词松了一口气,张望了一眼纸窗外:“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已经子夜了。”

“时辰近了。”

似自言自语了一句,苏暮词折回屋里,取了披风与维帽。素绸将床榻下的包袱取来,主仆二人脚步匆匆便朝寝殿外走去。

“嘎吱——”

门推开,映入眼帘一副清雅的容颜,咣的一声,苏暮词手里的包袱掉地,她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几步,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口的女子。

能让端妃苏暮词这样害怕之人,便只有国师萧景姒。

她笑,看了一眼地上的包袱,淡淡问“端妃娘娘这是要去哪?”

“国、国师大——”

紫湘上前,一个手刀便将苏暮词的侍女敲晕了,随即,转身关门,落锁,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苏暮词心头咯噔一下,脸色唰的就白了,下意识地挪动步子后退:“我还以为天衣无缝的,还是没能躲过你的眼睛。”她退至门帘后的屏风,无路可退,声音里有几不可闻的颤音,“我大哥死时我便猜到了,很快就会到我的。”

所以,她兵行险招,陷萧景姒被天下诟骂,本想借此绊住她,却不想即便她真为妖,也无人能牵制她。

事到如今,她的后果,不堪设想。

萧景姒慢悠悠的步子,不急不缓地逼近,淡漠清雅的一双眸,一如往常的平静而清澈。

“托了你那一身医术的福,我本想留着你的,只是,你却没有安分守己地为自己留一条生路,苏暮词,”她眯了眯眼角,轻声念道,“自作孽,不可活。”

没有半点杀气,心平气和,却字字都让人胆战心惊。

萧景姒啊,她总是这样,做什么都不动声色,不瘟不火,即便是杀戮。

背部抵在金属雕镂的屏风上,坚硬的棱角撞得生疼,苏暮词咬紧牙关,手紧紧抓着屏风的边缘,将精致的下巴抬起:“我是大凉的宫妃,即便是一品国师,你也断断不能杀我,我若是死了,天下悠悠众口,你也别想好受。”

普天之下都在传,国师为妖,这般风口浪尖,她若死了,萧景姒妖女佞臣之名,势必要被全天下诟骂。

她好似漠然置之,只道:“天家的王爷我都敢杀,你,不过是个宫妃。”

苏暮词眼皮猛地一跳,是啊,有什么是萧景姒不敢做的,敏王不就是被她斩杀的,朝臣谁又敢说什么。

心口狂乱地猛跳,她怕了,终于知道她惹了一个怎样的人,额头大汗淋漓,手指紧握,掐进了掌心的皮肉,她佯作镇定,大声道:“本、本宫一没造反忤逆,二没触犯宫规,你凭何杀我?”一开口,声音颤抖。

知道怕了?

人啊,总是不见棺材,就不会落泪的。

萧景姒笑:“谁说我要杀你?”烛火被垂帘挡住,昏昏暗暗的一层冷色融进她眼里,她不疾不徐的语速,娓娓叙述,“苏家家道中落,兄长含恨而死,端妃不堪一人苟活,悬梁自尽。”

苏暮词瞠目结舌:“你、你——”

她悠悠接过苏暮词磕磕绊绊的话:“关于你苏氏端妃的史书记载,是一笔还是两笔,是我说了算,我说你是悬梁自尽,也不会有谁会置喙一句,你要知道,我要杀你轻而易举,不管是让你背负造反忤逆、触犯宫规的罪名轰轰烈烈千夫所指的死,还是清清白白悄无声息的死,我都有很多办法。”

不是警告,也不是恐吓,是事实,如今的大凉,如今的朝堂,萧景姒要弄死一个人,有千方百计,明目张胆也好,不动声色也好,她都有这样的能耐,也有这样的权利。

垂死挣扎,亦徒劳无益。

苏暮词身子一软,靠着屏风缓缓滑倒在地,牙关颤抖:“别、别杀我。”她借着最后一丝理智,与萧景姒谈判,“凤傅礼手里的白木香你还没到手,那四味药不全,楚彧的心疾断不会好,他的病若是犯了,只有我,只有我可以保他一时无虞。”

这是她最后的筹码,毕竟,萧景姒只有楚彧这一个弱点,她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一身医术。

只是,萧景姒不为所动。

“你的师父长白医仙,现在便关在大理寺。”

苏暮词募地瞪大了眼:“你怎么找到他的,我分明——”

凉凉嗓音打断她:“我若是要找一个人,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她分明刻意让她师父隐匿行踪的,还是逃不过萧景姒缜密的心思与她只手遮天的能耐,苏暮词冷笑一声,面如死灰。

“是你自己动手?”萧景姒后退了一步,从紫湘手中接过白绫,缠绕在手中把玩,淡淡而语,“还是我让人送你一程?”

“呵呵。”

苏暮词苦笑,踉跄地起身,双手哆嗦地伸出去。

萧景姒松手,有些丝丝清凉的白绫飘落在苏暮词掌间,她双手颤抖得几乎要握不住,拖着沉甸甸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木椅,摇摇欲坠地站上去,将手中白绫抛出,绕在横梁之上。

抓着白绫的手指泛白,指甲充血,掐破了的掌心上的斑斑血迹沾染在白绫上,迅速便晕开几朵细小的红色花斑,她咬破了唇,死死盯着自始至终都冷眼相看的女子:“萧景姒,上天眷顾你多少,便会磨难你多少,你不会得意到最后的,我会在地府诅咒你。”

“诅咒你得楚彧一人,被天下人负尽。”

话落,她将脖颈悬在白绫上,闭上眼,踢倒了木椅……

“嗯嗯……”

痛苦的轻吟声渐弱,女子挣扎挥舞着的手缓缓垂下,指尖间,有血液渗出来。争了这么久,恨过,怨过,不甘过,也都结束了,终究是一败涂地。

“咣!”

门骤然应声而开,一阵风刮来,女子长长裙摆被卷起,风刃袭过,那白绫突然断裂。

苏暮词重重摔下,乌黑的脸瞬间便涨红,她捂着脖子大力地咳嗽,怔怔地抬头,一开口便泪目:“楚、楚彧……”

萧景姒穆然回头,楚彧便站在她身后,她的楚彧归来了。

她脱口轻念:“楚彧。”

他走到她跟前,牵住她,开心地喊:“阿娆。”看了许久他家阿娆的脸,才转头,对上苏暮词怔忡的视线,他眼神骤然冷冽刺骨,“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敢诅咒我家阿娆,我告诉你,没有上天,也没有地府,这世界,强者为尊,只有你这种手下败将才会可笑又可耻地以为是天命所为,成王败寇,你是死有余辜。”

苏暮词僵硬地一动未动,殷红的眼瞳里,有滚烫灼热的液体夺眶而出。

原来,他不是来救赎她,而是来判决……

也对,他怎么会救她呢,这个男子从来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的。

萧景姒问:“你为何打落了她的白绫?”

楚彧道:“阿娆,你还是太善良了。”他看萧景姒时的眼,倾尽温柔,那样小心翼翼地拂着她的脸庞,可转眸,眼睛里却冷漠得伤人,看着苏暮词,“她几次三番害你,死太便宜她了。”

苏暮词笑,看着那一双冰凌般冷漠的眼:“你想要我怎样?”她倒想看看,楚彧为了萧景姒可以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

他牵着萧景姒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的女子,幽幽启唇:“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楚彧带着萧景姒离开了云曦殿,苏暮词被楚家军押进了永延殿,她恍恍惚惚,似乎被灌了什么东西,有些耳鸣,月色很好她却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永延殿外的脚步声一阵又一阵,还有男人浑厚冰冷的声音。

“世子爷有令,严守三天,不准让任何人靠近百米之内。”

“末将领命。”

回声亦振聋发聩。

苏暮词被推进了永延殿里,殿门被锁上了。

月色依旧静好,一盘圆月,有淡淡光晕萦绕不散,模模糊糊的影子,在树下斑驳跳跃,沿路的观景林中的各色花儿落了一地潋滟色。

萧景姒任楚彧牵着手,缓缓走在鹅卵石上。

他一双眼便没移开过她的脸,似乎心情很好,目光温柔得一塌糊涂:“阿娆,累不累?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萧景姒摇头,说:“我不累。”

“可是我想抱你。”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楚彧便将萧景姒打横抱起,然后满足欢喜地扬了扬唇角。

萧景姒搂住楚彧的脖子,在他怀里抬头看他:“你不在西陵没关系吗?”

楚彧摇头说无碍:“菁云有两百年道行,若是连西陵那群人类他都应付不来,我要他那只红毛兔子作甚?”

萧景姒总觉得他家楚彧对许多人都不太友善,除了她一人,其他越是亲近的人,楚彧就会越是由着性子,若是不熟识的人,他根本理都不会理。

她随口问:“那你何时回西陵?”

楚彧脚下一停,抱着她站在月下,一脸愁云:“阿娆,我回来你是不是不开心?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一点都不在乎我?”眼底月色光华暗了暗,他有点幽怨地说,“我回来了你都不高兴。”

患得患失的毛病一直不见好呢?

萧景姒搂着楚彧的脖子,凑上去咬了他一口:“不准胡思乱想。”

他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眼底月华溢彩,容颜倾城,他眼底女子的模样也是好看,欢喜地将脸凑过去,软软的嗓音:“阿娆,我喜欢你咬我,你再咬一下。”

她笑着,听话得很,便在他唇上又咬了一口,用了些力道,他嫣红的唇上留了两个小小的齿印。

楚彧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笑眼迷离:“阿娆,我好想好想你。”他期许得问,“你想不想我?”

萧景姒点头:“嗯。”

他低头便含住她凉凉的唇,舌尖滑进她唇齿,重重吮吸、舔舐,她闭上眼抱着他的头,手指插进他发间,用力回应,与他唇舌纠缠。

一吻罢,她再睁眼,便躺在了星月殿的榻上,楚彧压在她身上,一双妖娆的眸炙热地盯着她。

那眼神,情欲毫不掩饰。

萧景姒哭笑不得:“楚彧,以后不准你随便催动妖法。”

是他急色,忍不了这几步距离。

楚彧有些羞赧,伏首在她肩上,说:“距离近,不打紧。”咬了咬她耳朵,哑着嗓音可怜兮兮地说,“阿娆,我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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