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姒想起了楚彧在她掌心施的妖蛊,她伸出右手的食指:“这个吗?碎杯子割的。”

楚彧瞧了瞧一地碎片,又细细查看萧景姒,确认她真的没有受伤之后,对她道:“阿娆,你进去等我。”

萧景姒看了看镜湖,有些狐疑不决。

这二人有仇怨,她不放心单独留下他们,不死不休冤冤相报,她不想发展到这一步。

楚彧知道她的顾虑,安抚道:“乖,我保证,他若安分守己,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萧景姒迟疑了一下,还是进了屋。

楚彧捻了个妖法,将声音隔绝,开门见山地问:“你的目的。”

若只是报仇,镜湖刚才便有机会,只要擒了萧景姒,便等同于折了楚彧的羽翼,却显然,镜湖对萧景姒没有恶意,不仅如此,他看萧景姒的眼神……

若不是顾及萧景姒,楚彧想动手。

镜湖似乎也不想将萧景姒扯进来,出了院子,不瘟不火的语气:“我刚才说过了。”

从一开始,他便完全没有掩饰过,他对萧景姒那种浓烈到让人心惊的念头,沉甸甸的,似乎藏了很多很多东西。

这只猫妖,绝非只是因为私仇。

楚彧把唇抿成僵直的一条线,压下满腹的怒气:“我也再说一遍,你痴心妄想。”报仇他奉陪,觊觎他的阿娆,绝不姑息。

镜湖似乎料到了楚彧如此态度,只是冷冷一笑,抱着手,一身黑衣依在光秃秃的杏花树干上,像是胸有成竹,神色气定神闲。

他说:“她的身子最多还能撑四十年,即便温养着,人类的寿命也不过百年,你要给她续命,只能用妖族的内丹,放眼整个北赢,能压下她体内上古禁术之力的妖族,不过寥寥几个。你开过先例,应该比我更清楚,人族摄用妖的内丹,必定会遭反噬,她的身体绝对承不住,唯有内丹的原主可以纵化,而会给她引渡反噬力的,除了你,便只有我。”

原主没了内丹,还能催动妖法引渡反噬力的妖族,纵观整个北赢,确实寥寥无几,镜湖算一个。

这也是楚彧不敢用他人内丹给萧景姒续命的原因,除了他自己,旁的人,他冒不起那个险。

楚彧目光沉下,镜湖道:“你心脉俱损,再没了内丹自身难保,便只剩我。”

楚彧抬眸,一眼冰霜。

镜湖却笑:“四十年,我等得起。”

果然,他要的,不是楚彧的命,是他的阿娆。

镜湖的封印才解了不到几天,却未雨绸缪到了四十年后,如此势在必得,让人恼火,更让楚彧恼火的事,镜湖所言,句句戳中他的要害。

四十年后,其实楚彧也开始战战兢兢了,甚至动了修炼禁术的念头,只是,千方百计杀人嗜血都可以试试,可他的阿娆,只能是他的。四十年时间足够了,足够他翻云覆雨逆转乾坤保阿娆一世安康。

浓密的长睫微微掀起,瞳孔募地深蓝,眸中,染尽杀意,楚彧逼视对面的男子:“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可以容你活到四十年之后。”

“更好,如我所愿,当年大阳宫的账一起算了,你死我活,或者,我死你活。”

“哦?”楚彧懒懒抬了抬眸,“试试。”

话落,二人几乎同时抬手,骤起了大风,浓浓的妖气将天上半扇冷月遮蔽,屋顶上的瓦片松动,发出细碎的响动。

电光火石间——

萧景姒推开了门,道了一声:“住手。”

正剑拔弩张的两人,都捻灭了掌心的光晕,看向门口的女子。

她肚子很大,有些吃力地迈出门槛,扶着肚子,走得很慢,最后停步在了楚彧身旁,对镜湖对立而站,抬眼看着他。

萧景姒问:“夏乔乔,你真的要与我为敌?”

她唤他夏乔乔,镜湖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镜湖低下了眸,不知为何,不想看她坚韧而倔强的眸,音色很冷:“我和楚彧,绝无可能共存。”

萧景姒沉默了一下:“那好,我们下次兵刃相见。”

镜湖募地抬起了眼,一双墨染般漆黑的眸子,突然暗了。

兵刃相见……话说得太重,太绝,丝毫没有给他留一丝余地。

“下次,”

镜湖的话突然顿住,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他有些无力地说:“你还欠我三百六十七袋鱼,下次还我。”一字一字,都说得很艰涩,说完,他就走,不想看萧景姒的眼睛,就算看着他,里面也只有楚彧的那双眼睛,他一点都不想看。

一次如何?下下次又如何?哪一次他都不可能和她兵刃相见。

镜湖走了,院子里静了,萧景姒没说话,盯着镜湖走的那个方向出神。

楚彧拉了拉她的手:“阿娆,你生气了?”他是真的生气了,“你护着他?!”

这个披着夏乔乔外衣的黑猫,让他家阿娆动了恻隐之心。

萧景姒转身,跟楚彧面对着面。

“我没有护着他。”萧景姒眉宇蹙着,有些散不去的阴郁,她说,“我只是不愿你们不死不休冤冤相报。”

楚彧是她至爱之人,而夏乔乔,那个会让她心软的孩子。哦,他不是孩子了,却还是会心软。

楚彧辩驳:“是他先挑衅的。”他就算只要杀了那炽火黑猫斩草除根,也不会傻到在他家阿娆的眼皮子底下,肯定会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然后栽赃嫁祸,伪装成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楚彧敢打赌,那只黑猫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至于是谁先挑衅,萧景姒没有追根究底。

楚彧心里像堵了什么,十分不爽快,继续同她阿娆告状,表达他的不满:“阿娆,你不知道,他的目的不仅是寻仇,那只黑猫,他还觊觎你。”

话才刚说完——

“不是觊觎。”镜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毫不掩饰,很坦然的语气,她说,“景姒,我是欢喜你。”

如此,猝不及防,如此,义正言辞。

萧景姒:“……”她愣了,觉得很凌乱。

镜湖是第一个当着楚彧的面,对萧景姒说这般露骨的话,楚彧一双蓝眸,戾气凛凛,抬手就要干架:“我杀了你。”

萧景姒拉住了楚彧,他怒火中烧,回头瞪萧景姒,觉得他家阿娆帮着外人,感觉一肚子火烧到了他的尾巴,蹭地一下,白色的猫尾就露出来了,晃了晃,一副备战的紧绷状态。

萧景姒拍拍楚彧的手背,他才稍稍息怒。

“你回来做什么?”她看着突然折回来的镜湖。

他走近,从脖子上取下来一串黑色麻绳编织的项串:“见面礼,忘了给你。”手心一松,一块黑色的玄铁片穿着绳子,落进了萧景姒的眼里。

她的眼睛,忽而睁大了,有些失神地接过去,指腹触了触,玄铁上果然有字。

楚彧眉染疑虑,这种让他不知所措又不明其意的感觉,会让他有种不好的征兆。

镜湖漆黑的眸子睃向他:“当年大阳宫里,我本可以夺了你的内丹,你知道为何我会中途收手吗?”

楚彧眉头紧紧一拧。

当年,镜湖确实有机会夺下他的内丹,却中途收了手,以至于他也没逃过上古禁术的反噬。

这件事,楚彧一直没想明白。

楚彧看向镜湖,他却盯着萧景姒,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地说:“萧景姒,大凉二十四年,我不是离家出走,是去了大阳宫,被楚彧钉了三十六道诛妖锁才回不去的。”

萧景姒整个人都怔住了,身子微微一颤,楚彧握着她的手,满手的冷汗。

大凉二十四年,那时候,楚彧还未认识萧景姒,似乎……似乎有什么事,破土而出,偏离了楚彧的预知。

他目光死死盯住镜湖。

“如果不是他,”镜湖指着楚彧,大吼,“如果不是他痛下杀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有凤傅礼,也不会有他楚彧什么事,更不会有那让你受尽苦头的上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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