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马晕了过去,正不省人事。”管家询问当家周老爷,“可要、要下人们抬出来?”

周卫冲懵了,不是说人没事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去了柴房,凌织跑在最前头,刚到院子便见小灰被抬了出来,浑身是血,衣衫褴褛,满身横七竖八的伤口狰狞吓人。

凌织走过去,不敢动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小灰大哥!”

“小灰大哥!”

“小灰大哥,你醒醒!小灰大哥!”

喊了几声,也不见人睁开眼,凌织大急,回头对着周家人便大喝:“这是怎么回事!”

周怀壁被吼得一震,整个人都是懵的:“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周卫冲拿起一旁的扫把,冲着周怀壁怒吼:“你个不孝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着,周卫冲就上手。

“老爷!老爷!”陈氏心疼儿子,赶紧上前去拉。

周怀壁上蹿下跳四处逃窜,一边躲招呼过来的扫把,一边嚷嚷:“爹,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饿了他几顿,没有对他怎么样。”

他对天发誓,他真的只是饿了他,那小公子武功好着呢,要被打也是他自己被打,他身上现在还有被那跑堂公子踢的淤青。

周卫冲完全不信他的狡辩之词,拿着扫把就追:“你还嘴硬!我这就打死你这泼皮!”

这是唱完了白脸又唱黑脸?这唱戏的都没这么快变脸,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江湖。

凌织神色平平,只道:“周太保不必如此。”

周卫冲一副义愤填膺的神色,颇为恨铁不成钢:“小儿对郡马不敬,误伤了郡马贵体,犯下如此大祸,怎能轻饶!”

误伤?这是想用一顿打就揭过去呢。

凌织顺着话道:“是不能轻饶,周太保,我们朝堂上见。”

周卫冲大吃一惊,本以为赔个礼可以大事化小,竟不想这手无实权的温婉女子竟如此得理不饶人。

“郡主——”

凌织不欲与周卫冲多言一句,对身侧两位少将军道:“把郡马抬到马车上去。”随后出了院子。

周卫冲心道糟糕,连忙追上去:“郡主!郡主!”

“郡主留步!郡主!”

“请听老夫一言,郡主——”

人已出了太保府,这宜阳郡主的态度是半点不缓和,周卫冲追到门口,见那女帝的亲兵已护送马车走远,周卫冲甚是忐忑不安,就怕这家宅之事,捅到女帝那里去,没准就要闹出人命啊,

周卫冲回了院子就大发雷霆:“你还不跪下!”

周怀壁虽纨绔,对这老父亲也是真怕,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下了。

“爹,真的不是我,我没动他,他的伤不关我的事。”

周卫冲显然不信:“你没动他,那是谁将人折磨成了那个样子!”

周怀壁也很纳闷,整个人撞见鬼了似的:“我也不知道,真不是我,我真的只是关了他饿了几顿,没打他,也没、没折辱他。”他倒想跟那细皮嫩肉的郡马玩玩,可就是近不了身,还挨了不少踢。

周怀壁这一番没根没据的话,让人怎么信,众目睽睽之下,那宜阳郡主的郡马可是满身是血地被抬出来的。

“你没折辱他,难不成还是那宜阳郡马自虐的不成?”周卫冲越想越气,拗脾气上来,就要动手,“你还敢狡辩,看我不打死你!”

周怀壁连忙往陈氏后面缩,红着眼喊:“我没狡辩,真不是我!”

还敢推卸!

周卫冲火冒三丈,一扫把就招呼过去了,打得周怀壁嗷嗷叫唤,可把一旁的陈氏心疼坏了,连忙去拦。

陈氏很不解:“老爷,不就是个没权没势的郡主,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慈母多败儿!周卫冲狠狠瞪了陈氏一眼:“你懂什么!景帝楚彧早就想发落了我们周家,必定会借着此事来大做文章,不然你以为女帝陛下的亲兵为什么要陪同一个没权没势的郡主过来。”

陈氏一听,花容失色:“那怎么办?”女帝与帝君,传闻中那可都是惹不得的人!

“那个臭小子就等着下狱吧。”周卫冲扔了扫把,气得拂袖而去。

再说那厢,小灰郡马被抬出了太保府,抬上了凌织的马车,全程挺尸,任谁看了都是一副伤残模样。

这可急坏凌织了,

“小灰大哥。”

“小灰大哥,小灰大哥。”

“小灰大哥,你听得到吗?小灰大哥!”

连叫了几声人都没醒,凌织哪里还有方才在太保府要人时的强硬,坐在一旁,用帕子给小灰擦脸上的血,那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样子,惹得她不禁轻声抽泣,心里埋怨自己,不该让小灰在茶肆里当跑堂伙计,不然不会让登徒子捉去。

一双肿得不像样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你在哭?”

凌织手一抖,帕子掉了,连忙转开泪眼婆娑的眼睛:“你醒了。”

小灰撑着被打成单眼皮的眼睛,盯着凌织红通通的眸子,问她:“哭什么?”他不太理解人类女子作甚动不动就眼泪汪汪。

凌织看着他的脸就想哭,也不敢乱动他,哽咽着声音说:“你疼不疼?马上就到医署了。”

“没事。”

小灰说着就要坐起来。

凌织连忙按住他的手:“你躺着别动,会扯到伤口。”

小灰看她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还是躺回去了。

凌织动作轻柔地拍拍他的手,温柔地抚慰:“你放心养伤,你受的委屈,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她虽没实权,可到底是一国郡主。

受委屈?

小灰实话实说:“我没受委屈。”倒是那周家公子,被他踢了好几脚。

凌织哪里知道内情,就看小灰一身伤,就难过得不得了:“那周公子不仅将你打成这样,还、还,”

姑娘家的,又是大家闺秀,受的是皇廷氏教养,那些腌臜事哪里说得出口。

小灰看她期期艾艾了许久没下文,就问:“还什么?”

凌织眼角低垂:“还如此折辱你,玷、玷——”

玷污这等词汇,凌织是说不出口的。

小灰这才算听懂了她的话,原来她以为他被周怀壁那个浪荡子轻薄了去,看她一副伤心欲绝又愤愤不平的样子,小灰脱口问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凌织想了一下,很慎重:“这件事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支吾了一下,又低下头,欲语还休,两颊绯红,“还有即便你被折辱了,我也不会介意的,断不会轻看你。”

她身为老板娘,不能不管她的跑堂伙计,不禁想起了那日洪宝德的话,若真出了事,下半生和下半身都要管。

这么想着,她脸更红了。

“你在说什么?”小灰听不大懂,他只是跑堂伙计。

凌织羞得抬不起头:“很多人都、都以为你是我的郡马,虽然是为了治周家的罪才出此下策的,可到底是众所周知了,名声也传出去了,我们、我们已经是夫妻。”

他好像听懂一点点了,这姑娘貌似是想补偿他,她以为他被玷污了,还不嫌弃他,要跟他假戏真做,嗯,他决定不骗她了。

他说实话:“他没折辱我。”

凌织懵:“?”

小灰看她没听懂,着重解释说:“我没被玷污,我还是干净的。”特地强调了干净两个字。

凌织:“……”这话让她怎么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小灰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拍了两下:“伤都是假的,是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