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影一晃,她乍然消失,幻影在十米外的树枝上,一双兽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景姒:“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我埋在雪山巅上的火药便会点燃。”

萧景姒动作募地停下了,满眼血丝,红艳似血的颜色,直直盯着高枝上的紫绒貂,手缓缓,缓缓垂下,手里沾血的银簪掉落在雪地里。

她一字一字道:“我萧景姒今日以你的血起誓,你杀我至亲之人,伤我至爱之人,他日,我必将你剥皮抽筋,大卸八块,将你的尸首焚成灰烬,洒在听茸境的雪山之巅。”

她萧景姒,在此,以血起誓,此仇,必报。

风吹落花,女子清灵冰冷的嗓音,久久不散,化作执念,被听茸境的雪,深深覆盖。

明缪的语气,极其轻蔑:“去吧,雪山之巅等着你,我看你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取走我的性命。”

她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到漫天花落的树下,那里,躺着紫湘的尸体,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萧景姒跪下,颤着手拂去她脸上落的雪,俯身,一滴一滴滚烫的眼泪砸下,融在雪花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不起紫湘,我要先去找古昔了。”

“我知道听茸境里很冷,再忍一忍好不好?”

“你别怕,就一小会儿,就等我一小会儿我就来接你,接你和古昔回大楚,我们一起回卫平侯府,一起回家。”

“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嗯?别怕。”

“紫湘,你记得……记得要怪我。”红了眼眶,视线模糊,萧景姒毫不犹豫地起身。

“等我。”

转身,她擦干眼泪,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风雪里,十里梅园的落花,在她身后狂乱地飞舞,花落雪地,覆盖了来时路,覆盖了那冰冷冰冷的身体。

这时,远处天光破云,有一团浓郁的蓝光,盖住了半边天际。

紫绒貂落在枝头,摇着三尾,看着那远处蓝光,紫眸里幽光闪闪。

“楚彧,快来吧,来看看谁才是胜者。”

十里梅园,东南方千米之外,正是梅花狂舞时,漫天妖气肆意涌动,满枝的花,凋落了一地。

荣树大喊一声:“停!”

妖气骤然凝住。

荣树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罢了手,靠着树干,有气无力般:“本妖主打累了,不想同你们耍了。”

他直接用两个孩子挡在了跟前,凤青与镜湖只得罢手。

好只恬不知耻的麋鹿!若不是他动不动便用婴儿来挡,凤青与镜湖联手怎会拿不下他。

凤青收了掌心凝聚的妖力,耐着性子:“把孩子放下,我可以不拔你的鹿角。”话落,他上前一步。

“别动。”荣树不疾不徐,甚是悠哉悠哉地说,“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掐死这两个孩子,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脚快还是我的手快。”

凤青脚下顿住,温润的眸,冷了又冷。

荣树此妖,是北赢最最奸诈狡黠之辈,这番恐吓威胁,绝非说说而已,他素来喜欢反其道而行,令别人不痛快了,他便痛快了。

已经听不见孩子的哭喊声,镜湖心急:“你究竟想怎样?”

荣树吊儿郎当的语气,眼里满是玩味:“我就是想看看,要是妖王楚彧的孩子死在了听茸境,他会不会铲平了这里,然后将你这老凤凰的毛一根一根拔下来,最好你们两个鱼死网破,我顺便收了北赢这个烂摊子。”

乘人之危的事,他向来做得堂而皇之。何况,他与凤青的夺角之仇,‘不共戴天’。

荣树是个何性子,谁都摸不透,是杀是恕,全凭心情,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能为了一条死蛇的裹腹之恩庇护整个蛇族,也能因为一只叛徒,转身就灭了整个蛇族。

若是孩子落到他手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与我的仇怨,不要殃及无辜。”凤青一贯清润无痕的眸,有了波动。

“殃及无辜啊。”荣树拖着懒懒慢慢的语调,他一手拎了一个,“那我如你的愿,选吧,要哪一个?这个人族的女娃娃还是这只白灵半妖?”

他漫不经心地钳着那襁褓的一个小角,便只用了两个手指,风吹着那两团,摇摇晃晃,仿若下一秒便要撒手掉到地上。

镜湖眼都红了,拈了个炽火决就聚在手里,恨不得一掌打死这不要脸的,大喊:“你敢伤他们试试!”

荣树笑了笑,嫩绿的袍子迎风招摇,笑得怎生国色天香,揪着那襁褓的一角布晃了晃手里的孩子:“现在筹码是握在我手里,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瞥了凤青一眼,“要哪一个?”

凤青迟疑了一下:“女孩。”

镜湖募地瞪大了眼,只见荣树那拎着男孩襁褓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

“喵。”

一声轻叫,眼见着襁褓里婴儿便要坠地,骤然,一阵风掀起地上大片雪花,不见身影,只见雪地里一簇风刃卷住那将落地的婴儿,风消雪落后,黑色衣角露出来,孩子便落在了镜湖臂弯里。

几乎同一时间,凤青先发制人,出招便去抢荣树手里的女婴,荣树纵身便绕着梅树扶风而上,躲开了凤青的袭击。

荣树怎的不满:“哼,我都给你一个了,你这老凤凰怎如此贪心。”

凤青懒得与他废话,出手便抢,荣树捻了幻术,顿时不见了踪影。

“你先带着这个回去,我去追。”

凤青留了一句话,亦无影无踪了。

镜湖抱着手里的孩子,杵了小会儿,摸了摸婴儿的小脸,冰凉冰凉的,便不再迟疑,抱着他刻不容缓地赶回竹屋。

只是,他没有看见萧景姒,四处都找不到她,竹屋里,只有燕瓷在,织霞与织胥被卸了肩胛骨,动弹不得。

镜湖立马慌得不行,冲着燕瓷大吼:“她呢?萧景姒呢?”

燕瓷也是惊讶:“她一刻钟前便去寻你们了,你没看见她?”

她竟出了这间屋子!

镜湖怒不可遏,大声咆哮:“谁让你准她出去的!”

燕瓷脸色也极其不好看,心中越发忐忑不安:“我们怎拦得住她。”

镜湖抱着孩子,转身便跑进了雪里。

“孩子,孩子的心脉……”

话还未说完,燕瓷追出去时,雪地里早已不见了镜湖的影子,连脚印都没有,满地鹅毛大雪与落叶残花,遮了来时路。

听茸境的雪,还在飘着,缠缠绵绵个没完没了。

已近晌午,妖都城的太阳正是最烈之时,诛妖台的赤练银火喷涌而出,将这天炙烤得灼热滚烫。

三方妖兽缠斗,恶妖全歼,紫绒貂族损兵折将,半边天际透着若隐若现的蓝光,那是强大的妖气,是北赢万妖之王白灵猫族的妖气,各族领兵的妖主瞠目结舌,只见那蓝色光刃,从天而降,直直刺入花斑狮的后背,血,溅了三尺,人头狮身仰面朝天地倒下,张开血盆大口。

“嗥——嗥——”

两声狮吼,震得诛妖台上的碎石滚落,狮炎蜷在地上,后背血流如注。

待妖气敛下,蓝光泯灭,浊气萦绕的诛妖台上,楚彧背手而立,银白戎装纤尘不染,一双眸,古井无波:“本王百招你都接不住,自不量力。”

狮炎趴在地上,浑身狰狞的结痂裂开,流出脓血,他咳了一声,大吐出一口血,满头的脓水糊了眼,撑了撑身体,又摔回去,根本站不起来,他蜷在地上大笑:“你若是早出生两百年,与凤青、荣树对上,那就精彩了。”仰头,嚎叫声声,声嘶力竭,气息越发微弱。

两百年前,他威名震北赢,血雨腥风了几百年,从未如此狼狈过,今日,竟百招之内败在半妖之手,毫无还手之地。

嘴里的血,喷涌而出,人头狮身幻化,渐进原形毕露,这一战,他五脏六腑全部震碎,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