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妖瞠目结舌,杀人如麻的尊上,居然不仅没有发脾气,还如此……如此目光温和地看那只老虎崽!难道是要炖了它,给承德殿那位补身子?

楚彧突然开口:“是谁伤了它?”

声音,冷得刺骨。一众跪在地上的妖没一个敢做声,背脊发凉,噤若寒蝉。

那幼虎的前爪被楚彧握在手里,他似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拂着,也不嫌那血迹脏人,耐心地安抚,忽而,他稍稍抬起眼皮,望向跪在地上的橙鹂,语调轻微一提:“是你?”

橙鹂身子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我。”

楚彧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橙鹂右手宽袖上的血迹,然后便没再作声,将地上有气无力的白虎抱起来,放在手臂里,拂了拂它白色的毛,突然问:“这老虎是谁的?”

晚月心头咯噔了一下,预感十分不好,道:“回尊上,是我的。”

“是你的啊。”楚彧抓着白虎的受伤的爪子,看了看,小白虎受了伤,正耷拉着眼,昏昏沉沉着。

晚月回道:“是。”

眼眸一抬,他说:“本王想要它。”

声音冰冷刺骨,是不由分说的口吻。

晚月:“……”她能说不吗?她不能,不可思议地偷偷打量楚彧,只见他不染纤尘的一袭白色衣袍,被他怀里那只受伤的琉璃虎染得一块红一块脏的,垂着的一双眼,眼角竟有一抹似有若无的柔和。

柔和?

见了鬼了,从萧景姒死后,楚彧脸上便再也没出现过这种表情,莫非北赢今天下红雨?

众妖也都百思不得其解,只见他们暴戾无常的尊上抱着那受伤的白虎,表情喜怒不明,脸色说冷就立马冷了,他沉声令道:“将这只彩翼鸢鸟押去诛妖台。”

菁云领命。

橙鹂浑身虚软,瘫在了地上,突然眼睛一亮,瞧着十米开外走来的男人,嘤嘤低泣地喊了一声:“父亲。”

是彩翼鸢族的妖主丐明与大女儿红霄问讯而来,跪到楚彧面前,道:“臣下斗胆请问尊上,不知小女犯了何罪?”

楚彧懒懒抬了抬眼皮,不瘟不火的口吻:“本王要打要杀谁,需要理由吗?”

“……”

丐明妖主愣在那里,脑门上冷汗淋漓,张嘴还欲说什么,被身旁的红霄拉住,只道:“请尊上轻饶。”

轻饶?

楚彧道:“打回原形。”

这是要给小白虎讨回公道?打回原形重了些吧,就橙鹂那只几十年的鸟,打回原形基本等同于废了她。

菁云领命,只道:“是。”

橙鹂两眼一翻留就晕过去了,丐明妖主咬咬牙,磕头道:“谢尊上不杀之恩。”

“宣燕瓷。”

只留了三个字,楚彧抱着琉璃白虎转身而去,朝着杏荣殿的方向。

杏荣殿,竟是杏荣殿……

那是尊上的寝宫,妖后逝世后,再也没有哪只母的踏进去过一步,这小白虎却是被尊上抱进去的,看来,这白虎十分特别,菁云尊令,立刻去请燕瓷医女。

“恭送尊上。”

待楚彧走远,青阳殿外跪了一地的众妖这才起身,面面相觑一番,皆是摇头深思,纷纷猜测尊上将这琉璃虎抱回寝宫去作甚?吃了?

这一年,尊上可是吸了不少妖类。

晚月也甚是担忧,纠结地拧着眉头,想着要不要去杏荣殿将虎白抢回来,怎么说楚彧按照母亲的辈分也要喊她一声姑奶奶,总不至于会杀了她吧。

凤玉卿在殿中迟迟不见晚月回来,便追出来了,有些急:“虎白呢?”

晚月一脸挫败的样子:“被尊上打劫去了。”

凤玉卿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晚月有些自责,难过地眉头都拧一块儿了:“虎白被橙鹂那个蠢货弄伤了,我本来想教训教训她,不巧尊上就来了,他看见虎白,兴许也是觉得虎白生得好看,品种又好,就说他想要,然后便抱去寝宫了。”

凤玉卿若有所思。

晚月很不安,盯着杏荣殿的方向:“虎白虽然还没有开灵智,也没修为,可琉璃虎是大补之物,就是生吃了也大有裨益的,尊上会不会吃了它?”

凤玉卿摇头:“不会。”

晚月不解:“你怎这般笃定?”

凤玉卿沉吟了片刻,眸光深邃:“虎白的眼睛,很像萧景姒。”

她只觉得虎白的眼睛像人类,却看不出来像那女子。果然,情深就是不一样,细枝末节都会变得深刻不同。

晚月问凤玉卿:“你也是因为这个才要养它的?”

“是。”

说完,凤玉卿转身便走,腰间的玉佩轻轻摇晃着,晚月看着那白色的编织带,苦笑了一声,然后冲着前头的人喊:“小卿卿,等等我。”

杏荣殿外,守殿的护卫见楚彧抱着一只白虎进来,皆是怔愣了一下才回神。

“参见尊上。”

楚彧走得有些急,进了殿,道了一声:“拿药来。”

这语气,与往日似乎很不同,守殿的成明大妖不敢耽搁,赶忙去找来伤药,回来便见尊上动作轻缓地将那琉璃虎放在了玉榻上,白狐裘被被沾了红,那小白虎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的样子,尊上坐在一旁,一双眼始终灼灼盯着幼虎看着。

成明大妖拿了药上前,道:“尊上,让臣下来给它上药吧。”

楚彧接过玉瓷瓶:“不用,你们全部退下。”

“是。”

这是要亲自给小老虎上药?

几位守殿大妖都不禁多看了几眼才退出去,都怀疑自己眼花了,尊上方才是……手抖了。

楚彧的手有些颤抖,将玉瓷瓶里的药粉倒在小白虎的腿上,兴许是疼了,它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眼眶红红地看着他。

楚彧……

萧景姒想喊他的名字,字到嘴边,却变成了呜咽与呻吟。

楚彧的动作顿了一下:“疼?”

她摇头。

他看着她,眸中深深一汪古水,看不清情绪,似乎有起起伏伏又隐忍不发的波澜,开口时声音有些低沉:“听得懂人话?”

说不上温柔,只是也不见了暴戾,他眼底有纠结与挣扎,还有许多凌乱复杂的情绪。

她点头。

楚彧将瓷瓶放下,用干净绵软的布给她缠住腿上的伤口:“本王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她红着眼,不点头也不摇头。

楚彧,你可认出,我是你的阿娆……

沉默了许久,他念道:“阿娆。”

两个字,他念得轻缓。

萧景姒猛地抬起眸子,看着楚彧,四目相对,他眼里,有沉沉暗影,他说:“从今日起,你便唤阿娆,是本王的兽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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