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浑厚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大喊一声:“女儿!我的女儿呀,爹找你找得好苦。”

女儿?半路认亲都认到尊上这来了!

菁华冷幽幽地扔了句:“放肆!”

“……”完烈妖主脸呈猪肝色,扑通跪下,“臣冒犯了,只是臣的女儿——”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话还没说完,马车的帘子被撩起:“谁是你女儿?”

声音干冽,漫不经心地。

完烈妖主抬头看了一眼,立马又战战巍巍地低下头:“臣下完烈见过尊上。”

素色的帘子只掠起了一角,看不清模样,只见一只素白的手把玩着车帘的流苏,幽幽清冷的嗓音,沉了沉:“本王问你话,谁是你女儿?”

北赢七十二族,大多族群远妖都而居,面见尊上的机会并不多,虎族领地又偏远,完烈妖主对这位年少称王的尊上,是打心眼里惧怕,头冒冷汗,装作镇定地道:“琉璃虎千年难孕,臣下不敢误认,妖后大人确实是臣下一年前失踪女儿。”

楚彧一手缠着流苏把玩,一手抱着他家阿娆,安抚地顺着她的白毛,不瘟不火地吐了两个字:“继续。”

见尊上多了两分兴致,完烈妖主便斗胆高声说道:“臣下的夫人一年前在宁云山待产,遇猎兽人袭击,刚出生的女儿便是那时丢的,这一年来,臣下四处寻找却无半点消息,前些日子才偶然听闻妖都城中有琉璃虎出没,一路追查,这才得知了尊上与妖后大人途径此处,臣下故此在这恭候了两日。”

消息倒灵通。

如今的虎族,早便没落了,这琉璃虎出世,虎族有所动作倒也不足为奇。

完烈妖族又道:“臣下不敢妄想攀权附势,只是臣下的夫人自从女儿一年前失踪后,便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是以臣下斗胆,请尊上与妖后屈尊降贵到领地小住几日,让臣下的夫人能得偿所愿,见一见失而复得的女儿。”

说到此处时,完烈妖主声泪俱下,眼泪湿了襟,说到后面都快要泣不成声了,将这父女情深拿捏得恰到好处。菁华不禁思考了,虽说自尊上八年前统治北赢,妖族行为习性都越发像人族,只是兽性慢改,这亲情观何时有这般重了。

完烈妖主继续泪如泉涌:“夫人思女心切,还请尊上开恩。”脑袋磕在地上,是丝毫不含糊。

一瞬却安静了,许久都没听见马车里的回应,完烈妖主声颤:“尊上?”

“你可知道你口中的女儿,是什么身份?”

听楚彧的声音,并无波澜起伏,尾音稍稍上提,有些意味深长,听在完烈妖主耳里,着实让他心惊胆战:“是妖、妖后大人。”

“嗯。”楚彧不疾不徐的语调,补了后半句,“她是本王的王后。”

完烈妖主心肝剧颤地等着下文,车帘骤然被掀起,一双眼底藏了冰雪的眸子悠悠投来目光。

楚彧道:“若你所说有半句假话,本王剥了你,给本王的小老虎开荤。”

一眼,饱含杀气。

完烈妖主肩膀一抖,颤着声说:“臣、臣下不敢。”

楚彧放下帘子,轻声问怀里的小白虎:“阿娆,想不想去?”

萧景姒想了想,点头,不管是真是假,都要去一探究竟,是思女心切还是另有所图,总要弄清楚。

楚彧依她,道了句:“带路。”

完烈妖主欣喜若狂,高喊:“臣下叩谢尊上。”

虎族领地在丘北,距离此处不过千米之遥,完烈妖主在前头领路,菁华下令换道,沿西北方行路,菁华思忖着,总觉得这亲认得莫名其妙,这时耳边突然砸来一个字:“查。”

妖族腹语,是尊上的密令。

菁华回了句‘是’。

因为相距丘北不远,日头落山之际便到了虎族的洞府,虎族没落几千年,丘北贫瘠,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座宅院,大部分虎妖都还是深居洞穴。

马车行近,可见完烈府邸门口,站着十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不知谁道了句:“来了来了!”

顿时,一群人都张望过去,不待马车停下,便毁了一地,行了参拜礼。

待马车停稳,菁华下马,上前道了句:“到了。”

随后,只见车帘掀开,绝色的男子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只幼小的白虎,用白色披风包裹着,只露出一个脑袋。

倾城国色,这便是北赢的王。

一众虎族的大妖小妖们屏气看了一眼,便立马低头,不敢再看,却有一位打扮华贵的妇人一直抬着头,盯着那披风下露出脸的小白虎瞧,怔怔地跪着,一双眼通红通红的,不自禁地喃了一句:“女儿……”

这位,就是完烈妖主那个思女心切的夫人了。

菁华瞟了一眼,不轻不重地喊了句‘放肆’,妇人还没回神,倒是完烈妖主立马道:“夫人一年没有见到女儿,一时忘了规矩,请尊上恕罪。”

这一口一个女儿,不知道还真以为是妖后的娘家人呢。

完烈妖主赶紧伸手拉了拉身旁的夫人,她这才收回视线,俯首行礼,道,“臣妇叩见尊上,叩见王后。”

楚彧淡淡扫了一眼,只道了两个字:“备膳。”

天快黑了,阿娆该进食了。

完烈夫人如梦惊醒似的,柔声回道:“我、我这就去。”

晚膳很丰盛,尊上只瞧了一眼,然后命令了菁华一句:你去猎兽。他会意,亲自去山上给妖后大人觅食。

席间,完烈夫人一直捏着手绢在哭,完烈妖主一直在哄,说什么见到女儿要高兴之类的话,完烈夫人一双眼睛,泪盈盈地盯着尊上怀里的小白虎看,那是饱含温情。

“……”萧景姒很不自在。

楚彧直接抱她走了,姑且不说是不是他家阿娆的父亲母亲,就算是,也不能多瞧他家阿娆一眼。

回了屋里,楚彧令织霞织胥去打水来,将萧景姒放在榻上:“阿娆,可觉得蹊跷?”

她摇头。

只看出来了完烈妖主有点惧内,完烈夫人有点楚楚可怜,不像母老虎。

她皱眉,深思。

“确实如此,表面没有什么不妥。”楚彧揉揉她皱着的小脑袋,又拂了拂她的尾巴,最近萧景姒的小尾巴长出来了许多,楚彧似乎十分喜欢,总是各种摸啊揉啊,有时还用自己的猫尾巴缠着她的,他爱不释手地又摸了摸,柔声安慰她,“别愁眉苦脸,若是假的,我解决了他们,若是真的,随你高兴就好。”

她倒不是担心真假,只是怕另有所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