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敬了青青一杯酒,今天送了青青一撮毛,今天桃花长大了,真的可以生凤凰了。

多美好的一天,要是没有把青青的被子弄脏就完美了。”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凤青轻斥:“会烫到。”转头,对鸣谷道,“鸣谷,你去点。”说完,快步出了屋,眼神都没给鸣谷留一个。

鸣谷:“……”

他的手就不是手,他的手就不会烫是吧,竟不知道这老人家也学会了厚此薄彼!鸣谷腹诽完,还是认命地出去点火了。

鸣谷在一旁点火,桃花小丫头就在一旁盯着瞧,眼睛很亮,融了满天焰火一般,迫不及待的猴急样儿!

鸣谷是雪鸟,怕火呀,手抖得厉害,一脸悲痛的表情:“我的小祖宗,你可离远点。”手抖了,烫到了,妖尊老人家又要变脸了。

小祖宗笑得天真烂漫,小妖精似的。

鸣谷迷了一下眼,再低头,发现那炮仗似的东西已经点燃了。

妖尊老人家啊……

“砰——嘣!”

漫天炸开一朵五彩斑斓的花来,半边天际染了绚烂的颜色,火光冉冉,升到最高,又落下来,揉在小姑娘眼里,千树万树梅花开,美得迷人眼。

她手里拿着两根烟火棒,站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笑靥如花地问:“青青,好看吗?”

凤青点头:“嗯,好看。”

他漆黑如墨的眸中,不是漫天绚丽的焰火光华,是女孩儿笑时的剪影。

“砰——嘣!”

月色迷离,毫无星辰,那半空里开出的花,如梦似幻,美得恰到时宜,灼灼其华的光子将听茸境打得亮如白昼,夜里的雪下得安静,不再是素白,被那半空沉下来的艳丽的五光十色染成了缤纷。

真美啊。

铁兰拿了件大氅,去了院子里,走到自家主子身边,也跟着仰头,惊叹道:“姑姑,焰火呢。”

霍狸怔忡出神:“嗯,真好看。”仰着头,露出下巴精致的轮廓,眼底映了远处的火光,似有若无的迷离,轻声道,“听茸境还不曾这样热闹过。”

是啊,这一场焰火,千年难遇。

铁兰将大氅给霍狸披好:“还以为凤青妖尊的性子会不喜欢热闹。”

霍狸收回目光,略微垂下了眼睫,眼睑下落了一层灰暗色:“是啊,他不喜欢。”

不喜欢的话,那为何会有这漫天花火。

霍狸苦笑:“他啊,竟也会纵容了。”

哦,是那新住进来的小姑娘喜欢。铁兰望了望远处喧嚣,眼底晦暗不明。

“姑姑,进去吧,外头风大。”

沉雪苑里,夜明的玉石遮了光,昏沉下来,偶尔飞过的雪鸟轻鸣。

听茸小筑,正是热闹。

这拜师宴凤青迷路错过了,只是,这拜师礼不可废,十八弟子流零可足足做了两桌子菜,全是桃花爱吃的,围着桌子点了明火温着,便在梅园里摆了宴,焰火为贺,梅花为伴,俊美的小公子斟了一杯酒,规规矩矩走到首座上的凤青跟前。

孔雀小美人唇红齿白,作揖行礼的动作十足老派,道:“徒弟十八,敬师傅。”

凤青端了酒杯,缓缓饮了。

桃花便有样学样,放下她的鸡腿,擦了擦油腻腻的手指,也端了一杯酒过去,学着流零一般作揖,说了祝词,当然,不大一样。

她笑着,说:“小女子桃花,敬青青。”

这师傅是一句也没喊,满眼戏谑的笑。

流零小美人皱了皱眉头,很严肃认真地说:“师姐,要尊师重道。”

这有礼貌的小孔雀啊。

桃花笑着喊:“小师弟,”她转头,凑过去,靠近流零耳边,很小声很小声,“知道我是谁吗?”

流零点头。

是桃花公主啊。

哦,也是北赢的小祖宗。

桃花摇摇头,一脸神秘莫测,凑近呆愣着的小公子,笑嘻嘻地咬耳朵说:“我啊,可是你未来的师母。”

流零:“……”

“师母可不是来学艺的。”

那是?流零睁大眼,表示好奇。

耳边神神道道的话,她说:“师母是来入赘的。”

流零:“……”

阴魂不散似的,那魔音缠绕,又扔来一句:“青青是我的,不准抢哦。”

流零下意识抬头望去,便撞上了他师傅流火划过一般还存着灼气的眸。

这眼神……不敢对视!

流零就彻底呆若木鸡了,缩到一边,低头,再也不敢抬头。

这时。

“桃花。”语气略微催促。

桃花立马把头扭回去:“啊?”

凤青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小姑娘的脸上收回,落在她手里那杯酒上:“还敬不敬酒了?”

语气,莫名有点不悦的样子。

“哦。”桃花回过神来,立马规矩了,笑吟吟地将酒杯递到凤青面前,“祝青青早日给十八寻个漂亮的师母,鉴于青青天下第一好,标准的话,”她凑上去,将自己一张漂亮的小脸放到凤青眼底,眯着眼笑,说了后半句,“就照桃花这种级别的找。”

弦外之音,还真是一点都不遮掩。

到底年轻,所有情绪喜恶全部融在眼里。

“贫嘴。”

凤青笑骂,抬手接了她的酒杯,一口饮尽。

桃花眼巴巴地盯着酒杯:“好喝吗?”

凤青心情不错,嘴角扬着:“不错。”

桃花听了很开心,很自豪:“那当然了,煮酒的梅花可是我亲自爬到树上去采的。”

凤青抬眼看了她一眼。

桃花立马闭嘴,眼珠子心虚地乱瞟。

哎呀,说漏嘴了,青青说过不准爬树的。

她若无其事地带过去,将满眼火热都投放在桌上的酒壶上,吧唧了一下嘴:“青青,我也想喝。”

她贪嘴,闻着是真想喝。

凤青不由分说:“不行。”

他还记得她幼时醉了酒的模样,可是胡闹得很。

桃花搬了小凳子坐过去,便开始软磨硬泡,撒娇讨好。

“青青,今日可是我们的大喜之日,”瞧见凤青眸光沉浮着,小姑娘便立马改口了,一溜一溜的,说的头头是道,“嗯,是我们拜师的大喜之日,这般良辰美景,就让我喝一小杯,助助兴好不?”

她笑着央求,嗓音软绵绵的,染了酒意似的,醉人得好听。

凤青斟了一杯酒,低头微抿,喉结滚了一下,音调略低:“你酒量薄,会醉。”

“醉便醉,你在呢,怕什么。”

说完,小姑娘踮脚,双手抓住了凤青的手腕,倾身,张嘴便含住了他手里的杯子,怯怯的舌尖伸出来,舔了舔杯中酒,温热湿滑的舌头不经意扫过了凤青握着酒杯的指腹,他手一抖,余下的半杯酒便进了小姑娘口中。

凤青怔忪。

嗯,真是怕了她了。

他收回手,垂在身侧,轻轻握了握,火光昏沉,细看,依稀可见他耳根染了薄薄一层绯色。

然而,那胆大包天的小姑娘浑然不觉,舔着嘴角回味,唇齿留香,这酒煮得极好,甘甜清淡,半杯酒下肚,她尝了甜头,便食髓知味了,拿着杯子继续向凤青讨要:“还要。”

她乖顺讨好的样子,实在让人拒绝不了。

凤青无奈,又给她斟了一杯。

她倒豪爽,一杯干了,这埋了两百年的好酒,她牛饮似的。

凤青叮嘱:“慢点喝。”

桃花乖乖巧巧地点头,胆子大了,自个儿倒酒,又拿了个鸡腿,边喝边吃,相当酣畅淋漓啊。

凤青依着她闹,也没有阻止,一来二去,小半壶酒便见了底,喝完小姑娘话就越来越多了,开口闭口青青,一会要把自己的小蛮腰给他看,说是瘦成了排骨,一会儿要把自己的脖子给她摸,说是北赢第一美颈,一会儿又要把小脚丫子掏出来给他看,说是纤纤玉足,给凤青看了,就要娶她。

总之,胡言乱语,没完没了。

流零吃好了,就又端了酒过去,说:“师姐,敬你。”

趴在桌上的小姑娘抬头,醉眼迷离的,掩着嘴神神道道地说:“乖哦,要叫师母。”

说完,她就先自个儿笑了,笑得坐不住,趴在凤青腿边,前仰后翻。

师母……

十三岁半的小姑娘,流零为难:“师傅。”

凤青低头,用衣角给醉了的小姑娘擦油腻腻的小手,道:“你师姐醉了。”

他俯身,把坐在地上的小姑娘抱起来,小家伙不安分地乱动,嘴里嚷嚷闹闹,不知道说着什么。

凤青轻斥:“听话,不准动。”

声音,散在风里,轻得若有若无,雪花飘落,与白色的背影相融,唯有那白衣下露出了女子大红的裙摆,渐行渐远,

流零端着一杯酒,呆似木鸡。

桃花酒量薄,果然醉得不轻,吵闹了一会儿,怎么哄也不肯回自己的屋子睡觉,凤青没法,便将她抱回了听茸小筑。

他不过是去拧了个帕子回来,小姑娘便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