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堂屋,两人坐到靠东墙的太师椅上。谷雨发现,屋里的设施颇为豪华。房梁、立柱都是用松木做的,梁上刻着花鸟虫鱼,柱子上刻着龙凤。墙上刷着白石灰,地上是一层平整的松木地板。屋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精致考究的八仙桌、太师椅、茶几、香案。瞅了一圈,谷雨惊讶地说:“老首长,这房子的主人是个大地主吧?”

“是的,他姓崔,还是个大汉奸呢。抗战胜利时,他怕被人民清算,逃到金堰了。”石川望着谷雨,深情地说:“谷雨啊,我们有五年没见面了吧?”

“不,应该是六年。”谷雨俏皮地挤挤眼睛,“你忘了?今天是1947年元旦。”

“噢,忘了忘了。”石川拍拍额头,自嘲地说,“唉!老了,这脑子跟不上趟了!”

“嗯?”谷雨一愣,“老首长,你到今年也只是四十七岁,我也不过四十岁,你怎么老了呢?”

“噢,咱们不拉闲呱了,谈正事吧。”石川站起来走到屋子中央的八仙桌跟前,拿起桌上的一份电报递给随后也走过来的谷雨:“这是毛主席昨晚发给我的电报,司令员同志,你就把担子挑起来吧。”

谷雨看完电报后吃了一惊,原来毛泽东在电报里询问谷雨是否已到鲁河,还说两军会合后应该实行统一指挥,由谷担任司令员,石当副手。此时谷雨摇了摇头,“中央这个安排让我很不安,我怎么能在你石司令上面呢?”他随即转身面向东墙套间,“卫参谋。”

东墙套间的蓝布帘子开了,卫仪走出来。谷雨对他一摆手,“你马上用我的名义给中央发电报,说明石司令抗战以前是我师长,抗战期间是我上级,请求中央以石川同志司令,我当尽力协助。噢,用我们江淮部队的电台发报。”

“是!”卫仪答应一声,转身就走。石川连忙说“回来”,还伸手拉卫仪,但没拉住他。

眼看着卫仪出去,石川一把抓住谷雨两臂,又埋怨又感激地说声:“你呀!”

谷雨微笑着摆摆手,“他叫卫仪,前些日子在第一师协助老常工作,前天才回到我这里。以后少不了你石司令多多指教。噢,司令员,情况紧急,你快给我说说形势吧。”

“好,好。”石川指着桌上摊开的军用地图说:“据可靠情报,在江淮部队撤退后,南线敌人随即尾追过来。同时,北线敌人也开始大规模调动,企图把我们包围消灭在这里。”

“好阴险呐!”谷雨瞪大了眼睛,接着他拿起桌上的几份敌情通报看了看,“从目前态势来看,南线敌人比较猖狂,北线敌人却很谨慎。我认为,只要全力挡住对我威胁最大的南线敌人的进攻,北线敌人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唔,有道理。”石川点点头,微笑着说,“这一仗具体怎么打,谈谈你的主意吧?”

谷雨刚要开口,就见一个干部慌慌张张地跑进屋里,“不好了,有几架敌机从南边飞过来了。”

谷雨和石川慌忙跑到院子外面,果然看见小黑虫似的六架敌机从南方天边飞过来,每三个小黑虫组成一个三角形队形。慢慢的,飞机越来越大,从小黑虫变成了乌鸦,而且,飞机的轰鸣声也从静音、低音变成了噪音。

卫仪慌忙对谷雨说:“首长,赶快隐蔽吧。”

谷雨望着敌机,皱起眉头,“我们隐蔽起来容易,可第一师还在行军路上呢。”

南北方向的公路上,解放军第一师正在行军。看见敌机来了,常戈赶忙大喊“公开分散隐蔽。”

官兵们慌忙四下散开,纷纷躲藏到公路两边的壕沟、洼坑、灌木丛里,连驮运重武器的军马也听话地跟着马夫趴到树林下隐蔽起来。方才还人涌马嘶的公路眨眼间就空寂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