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糊涂!”陈墨崧指了他一下,表情十分严肃,“57军只有两个不满员的师,总共才一万多人,要是胡腾霄反客为主,顺便占领云州,怎么办?姓胡的上过师范学校,又上过苏俄的基辅军校,他可不是狗屁不通的草包呀。他当然清楚,他这种政治上五次倒戈的人,在历史上的名声是很臭的。但是,他如果自立为王,自成局面,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到这里,陈墨崧指着桌上的地图,继续说:“云州西靠山,东靠海,有肥沃农田和富庶的渔场和盐场,又有飞机场和港口可联系外国。这样一块风水宝地,胡某人能不动心吗?他小子啃过苏俄黑面包,在苏俄那边有不少熟人。要是他占据云州,再请求苏俄帮他建立什么‘云州人民共和国’,你敢肯定,到时候斯大林不会像强迫我们承认‘蒙古人民共和国’那样去承认这个‘云州人民共和国’吗?哦,为了防止他狗急跳墙,25军、64军立即开到云州西面。”

“长官高瞻远瞩,卑职实在是望尘莫及!”林溪拍了句顺水马屁,又接着说:“姓胡的请求政府给部队换发国军军服,并补充粮食、武器和经费。”

陈墨崧厌恶地摆摆手,“帽徽可以发,至于军服、粮食、武器、经费嘛,统统不给!”

林溪又一次瞪大眼睛,“为什么?”

陈墨崧鼻子狠狠地哼了一下,“当初为了分化瓦解共军,我们策反他。鱼儿既已上钩,就不必再给鱼饵。况且这条鱼很难喂熟。我们的策反人员回来说,共产党对胡腾霄十分优待,自己的老部队穿粗布军服,但给胡腾霄部队发细布军服,自己人吃杂面小米,给胡部吃大米白面。这么优待,都喂不熟他!那么我们得给他穿龙袍吃龙肉才能喂熟他吗?再说,我们总不能号召我们的部队都向胡腾霄学习,见风使舵,该倒戈时就倒戈吧?他现在不是嫌共产党发的军服很尴尬吗?我就要他穿着,让我们的人看看,共产党从牙缝里抠钱抠给了这么一条白眼狼!鉴于共产党花钱买冤家的教训,我们不能给他一文钱!”

林溪皱起了眉头,“长官所言极是,只是……胡腾霄既已归顺,多少……总得意思意思吧?”

一直沉默的何金这会儿也说:“林高参说得对,胡腾霄总还是归降者,政府不好一毛不拔吧?”

陈墨崧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既然这样,告诉董军长,以借粮的名义,从云州西街粮库调些粮食给他。”

“啊?”林溪第三次瞪大了眼睛,“西街粮库的粮食是鬼子占领时期抢来的杂面,时间久了,好多都霉烂了。光复后政府发给云州老百姓,老百姓都不吃,说那是喂猪的。”

“你以为胡腾霄还是个人吗?”陈墨崧冷笑一声,“这种反复无常的家伙只配吃猪食!哼!猪都知道,不能看谁家好就上谁家去,他连猪都不如!”

林溪不敢争辩,接着读电报,“胡腾霄请求跟您见面。”

陈墨崧回到椅子上坐下,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他算什么东西?和他见面,我嫌掉价!”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瞅瞅桌上的一张地图,“这样吧,就说我不得空,让韩副长官、张副长官、蒋处长代表我,带上记者,噢,还有那个巴尔高特将军,坐飞机去趟云州,见见胡腾霄。一是说两句官话,二是告诉姓胡的,42集团军嘛,只是一个号召,目前国军各集团军番号均以撤消,今后他的部队就用路北绥靖区番号,他以后就是绥靖区司令官。第三,让韩副长官他们点验一下他的部队,按人头发粮,点验完毕后,就叫部队立即开到白塔镇一带参加剿共,一分钟也不许停留!”

林溪点了点头,又继续读着电报上的内容:“胡腾霄说,他这次反正,特意逮捕了共产党派到他部队里的代表金楷和另外五名共党作为见面礼,以示对党国的忠心。”

“噢?我的老朋友金楷先生被带来了,这太好啦!”陈墨崧眉头一扬,高兴地站起来,两手拄着桌面,原来,他此前只知道胡腾霄抓了几个共党干部,但是并不知道具体姓名。

“告诉董军长,用飞机把金楷等人带到金堰,我要亲自见见金先生。哦,金先生是黄埔老人,告诉董军长,对金先生不能说押送,要说护送。要他吩咐所有护送人员,对金先生都得应当客气一些,不许五花大绑,不许戴手铐,不许打骂。对他不许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都得称呼金先生。”

停顿了一下,陈墨崧挤挤眼,诡秘地对林溪、何金一笑,“金先生是个文人,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只要看住他,不用捆绑,他都跑不掉。”

林溪出去以后,何金看着陈墨崧,困惑地眨着眼睛:“陈长官,伦朝阳投奔共军以前,在国军里只是一个团长,而胡腾霄投敌以前在国军里已经是中将了。为什么伦朝阳归降,你给予接见。而比伦朝阳职位高得多的胡腾霄归降,你却懒得理睬呢?”

陈墨崧笑了,“伦朝阳只是一个为环境所迫身陷歧途的倒霉蛋,对于这样一个情有可原的失足者,我当然得要伸出手来拉他一把。而胡腾霄嘛——”

说到这里,陈墨崧鄙夷厌恶地摆摆手,“一个反复无常的投机小人!一个见利忘义的失节者!”

龙头镇,谷雨风风火火地快步走进罗志平住的房间,见到正在往公文包里装几份文件的罗志平,立刻瞪着眼睛大声叫道:“老罗,胡腾霄那个混球逮捕了金老师,送给国民党作为见面礼。你可得想想法子营救他呀。”

罗志平从圈椅上坐起来,望着谷雨,神情凝重地说:“老谷,听到老金被捕的消息以后,我就派人打听他的下落,我还布置了几个小分队在云州通往金堰的几条公路铁路上设伏,准备袭击敌人押解老金的囚车。可是,没想到,陈墨崧这个老狐狸居然派人用飞机把老金押解到了金堰。这样,我们的营救计划就、就泡汤了。”

“啊?”谷雨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一屁股跌坐在另一张圈椅上。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喃喃地说:“金老师这下可麻烦了。”

罗正平轻轻拍拍谷雨的肩膀,诚恳的说:“老谷,我知道,金楷是你的黄埔教官,又是你的革命领路人。现在金楷同志蒙难,你的心情特别难受。这一点,我很理解。但是,我同时也希望你注意,敌人几十万大军正从南北两个方向向我们压来。中央军委已经决定了,由你全权负责黄淮江淮两大战区的统一指挥。换句话说,就是党中央把二十万指战员的安危都交给你了。你现在需要集中精力打好这场反击战,司令员同志,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呀。希望你不要被个人情感妨碍了你现在担负的主要职责啊。”

谷雨站起来,脸色铁青,眼睛喷火,咬牙切齿,攥紧拳头,大声吼道:“倘若遇上了胡腾霄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我非宰了他不可!”

说完话,谷雨狠狠地一捶桌子,咣铛一声,桌上的一只茶杯摇晃了几下,终于跌倒在桌上,杯子里的水立刻流淌出来,顺着桌面一直流淌,最后淌到桌子下面的地上。

这时候,卫仪推门进来,神情紧张的他连敬礼都忘了,一见到谷雨就焦急地说:“司令员,有紧急敌情,南面的敌人现在突然向我们的几处前沿阵地连续打炮、轰炸,看样子是要发起进攻了。”

谷雨马上眼皮一跳,紧皱的眉头几乎都能拧成一股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