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卧房的罗汉床茶几上点着灯笼,阮瑾年靠着迎枕睡着了,江余氏给她盖了薄薄的毯子,春草和纸鸢围着罗汉床坐着打络子,糖藕和米糕看得津津有味。

周颖听到堂屋门被推开的声音,问道:“谁呀?”

阮瑾厚应了一声。

阮瑾年听到阮瑾厚的声音,从睡梦中醒来,她看到大家都困乏了,却还守着她,赶紧让她们都休息去。

阮瑾厚默默的坐在罗汉床上,阮瑾年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关切的问道:“弟弟,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阮瑾厚抬起头看着阮瑾年,清澈的眼睛里泛着水光,道:“姐,这些年辛苦你了。”

阮瑾年打哈欠的动作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怎么突然感慨起这个来?”

阮瑾厚浅浅的笑了笑,回忆道:“姐,娘亲走后第一年冬天,爹带着咱们去庙里给娘亲做道场那天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阮瑾年回想起来那天,自己心里悲痛欲绝,偏偏瑾厚不懂事,在给娘亲做法事的时候溜出去玩了。

她跪在大殿里,听温嬷嬷来说,瑾厚不见了,吓得心都跳出来了。也顾不得跪在大殿里给娘亲烧纸,和她说说话了,赶紧起身去找他。

她和温嬷嬷她们满山遍野找了半天,直到黄昏了,才在寺庙的后山找到被石缝卡住的瑾厚。

那时候她气急了,看着他脱离了石缝,狠狠的揍了一顿他屁股。

她现在都还记得,瑾厚红着眼睛瞪了她一下,转身就跑回了寺庙的厢房。

从那以后,她总能感觉到自己和瑾厚之间隔着点什么。

阮瑾厚隔着灯笼看着阮瑾年,笑道:“姐,那时候我可恨你了,恨你一点都不顾忌我的面子。我甚至觉得你又不是我爹娘或者长辈,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阮瑾年则笑道:“其实打了你之后,我心里也后悔极了。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那天只是因为难得走出庄子,心里太高兴了。”

阮瑾厚感叹道:“姐,我知道,你不过是担心我会受到伤害罢了。”

阮瑾年笑笑不语,确实是这样的,她弟弟自小身体就不好,养了四年多,好不容易好点了,却因为那天冻着了,回来后又病了。

阮瑾厚见阮瑾年不语,起身坐到她身边,靠着她胳膊,声音悠远的道:“姐,前几天爹带我回城里呆了十多天,我们只去参加了三天诗会,其余的时间我都陪在祖母身边。”

阮瑾年锐利的看了眼阮瑾厚。

阮瑾厚看着她的样子,埋下头颓然的道:“姐,我一直以为祖母即便不喜欢娘亲,但对你和我还是有几分真情。可……”

阮瑾厚哽咽难言。

阮瑾年拍了拍他安慰道:“弟弟,你还有我,还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