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那人长剑一挥,斩断他手上的寒铁。

剑芒衬着月色,宛若寒冰流水。寒铁洒落一地,束缚了三年的枷锁也就此破裂。

他们身后是被大火点燃的山谷,汹涌的火势将半个夜空都给染成晚霞。那人旋身掩入熊熊燃烧的火光之中,彻底消失在视线内。

然而如魔蛊惑的低语,却一边又一遍地回荡在耳边。

“一年后,我定会去找你。”

身前,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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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若望从梦中惊起。

呼吸急促,漆黑如墨的眼瞳有些失神地望着前方,半晌,他才回忆起自己身在何处。

他已经不在无名谷。

他已经逃出那个囚禁了他三年的地方,重获自由。

然而虽然不再被拘束,但是噩梦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日夜侵袭着他,简直就像是诅咒。

此时,窗外月色正好,齐若望没了睡意,索性披上一件外衣坐到窗前,欣赏夜景。

这是一处江南小镇,哪怕时处寒冬腊月,老树也抽着新芽,毫不见枯败之色。月光如银丝轻落在地上,就像披着纱衣翩翩起舞的美人。

齐若望低头,借着月色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本来一层厚厚的剑茧,已经随着这几年疏于练剑而淡去。而原本略显粗糙的皮肤,也因三年的圈养而变得细腻。

任谁都看不出,这双手的主人曾是一个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现在的他,倒更像一个不理庶务的书生,或者是养尊处优的商贾。

齐若望曾经十分痛恨那锁住他,使得他不能动弹的枷锁;更憎恨那囚住他,夺去他自由的男人。然而,这些竟都成了他保命的助力。

这一双手,使他假扮成商人没有一丝破绽,不会轻易暴露身份。

多讽刺。

他轻吸了口气,试着调动内息,然而内力刚在体内循环了半个周天就不得不停下来。他已经整整三年没有习武,在失去自由前又受了内伤,还没有得到适当的调理便被人囚禁。内伤虽然治好,但是内力长久不用,一时不受控制,难免横冲乱撞,差点要伤及心脉。

寻思着恢复功力不能急于一时,他只能按下冲动,慢慢地调理。

月上柳梢头,已是午夜。

屋外分外安静,竟是连虫鸣声都没有。齐若望又在窗前坐了一会,难得地发着呆。月光温柔地亲吻他的眉眼,却不能融化掉半分寒意。许久,他起身阖上窗户。闭上眼,躺回床上。

他没有睡觉,只是在等天明。

……

江南的早晨,在走卖人的呼喝声中姗姗来迟。

大齐南边商贸发达,便没有东西市与居住区的划分。商人凭着银子甚至可以在县府旁租买商铺,小贩也可以在街上随意吆喝,不用怕人驱赶。

早上,天还蒙蒙亮,小贩便挑着担子出门走街串巷。他们首要光顾的,自然是遍布商铺和客栈的永安街。

“哎,新鲜的包子,香菇青菜、萝卜木耳还有酱肉馅包子哎!”

“那小贩!”

客栈靠窗的座伸出一只手,“两笼肉包,给我送来。”

“好叻,客官。”

小贩挑起包子,可这一进大堂,瞬时整个人都腿脚发抖,再也迈不动半步。

这小小的一楼大堂内,竟然做了七八个黑脸大汉。他们穿着黑布衫,腰挂长刀,煞气凛凛。此时,这些壮汉见他进来,齐齐转过身子盯着他看,那眼神好似就能把他给刮了。

旁边兀地传来一声轻笑。

“你怕什么,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说话的是个姑娘,也配着武器,是一把细剑。她身边还坐着两人,皆是男性,一老年一青年,此时几人都望着他,或者说,望着这小贩手中的包子。

佩剑的姑娘说:“包子放下,钱拿去,便没你事了。”

小贩如获大释,匆匆放下两笼包子,收了铜钱,便忙不迭地出门去。因为走得太急,临出门的时候还绊了一跤。

坐在姑娘身旁的青年低嘲一声,“就这点胆量。”

“怎么了?”姑娘瞪了他一眼,“人家是寻常百姓,还能像你一样杀人如麻,见怪不怪不成?”

“青青,你这什么话。”青年苦笑道:“我哪里杀人如麻?”

阮青青道:“比起这些百姓,你们动辄械斗一方,不把人命当命看的大侠客、大英豪,不就是杀人如麻么?”

青年蹙眉。

“难道我说的不对?”阮青青看他,“就前阵子,你和快门的人起争执的时候,是不是杀了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