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您要问什么,”那老妪低眉微锁,“据我所知的情况里,我们先生在新加坡结过一次婚,跟一个小影星,不过后来那女人出轨了,我先生就离开了她,再也没结过婚。专心做慈善了。所以,回国之后,我们先生没有老婆,也没有孩子。很多女人都主动追求过他,但他也只是谈一谈,从来不往家里带。所以这家里就只有他的老母亲还有一些下人。前两年,他的老母亲也过世了。他这么一出事,这个陈府也不是真正的陈府了。”

“那陈先生出事之后,岂不是家里外所有的事都落在你的身上了。”

“其实我也没有能力去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我本来就是个只会伺候先生的女人而已。你看,现在家里的佣人都被我遣发走了,我给了他们每人三倍的薪水,让他们去找个好下家。”

“就是说,陈先生的遗书里连这些事都写好了吗?”

老妪慢慢的摇摇头:“没有写,他只是在遗书里写了自己的一个心结,其余什么都没有交代。”

“心结?究竟是什么事情?”淑离迫切的想要知道,但是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又不忍心逼问,只好坐在那里耐心的等待着。

“哎......”,老妪开始用安慰的语气说道:“神记者,您说谁没有做错事情的时候呢?就算先生说的是真的,也必定有他的难言之隐,都过去了那么久,为何他放不下......”

“那或许真的是那种抱憾终身,或者自己都难以原谅自己的事情呢?如果是我,可能也很难走过去。”

老妪抬起不太方便的身子,进了书房去。她从一个紫檀木盒子里拿出一封纸,递给了淑离。

“阿姨,我真的可以......”淑离有些迟疑。

“你看看吧,反正这个警察也已经看过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掩饰什么。只是习惯了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先生,不希望让别人误解他的不好。可是......这毕竟是先生自己写的,就算我不愿意承认,也应该是事实吧。”

淑离打开了那封遗书,一行行宽扁而且有些歪扭的字映入她的眼帘。

“说实话,我们家先生读的书不多。他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后来成功了以后,便很喜欢跟一些文艺圈的人私交,还想办法拿到了国外的多个荣誉博士。但是很少在别人面前展现才华,。其实不是不想,是真的很薄弱。您看看他写的字便可以一知大概了。但是我知道,他心里是很想弥补自己缺失的那些东西的。”

“我要走了,去见我愧对一生的那个女人。文华,对不起。”

时间拉回到十五年前。一辆崭新的轿车正在开往深圳郊区的别墅。天蓝的是那样的纯粹,让人心情也跟着莫名的好了起来。

坐在后座的中年男子对前面的司机说道:“三儿,我给你取个个名字吧,你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如果您不嫌弃我,我愿意跟着您姓!”

“你这小子,连爹妈都不愿认了?”

那司机为难的笑了笑,他小声的说道:“您也知道,我改名字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数典忘祖,不孝顺......”

"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好吧,那我给你用我的姓取个名字。叫陈亨。怎么样。亨在易经中有通达的意思,也是很好的卦象。希望你以后能遇事迎刃而解,乘风破浪,走向成功。"

“陈亨?这名字比我原来的名字好太多了!也好记!谢谢领导了!”

“呵呵,你喜欢就好,以后,我会以叔侄的身份带你去各种场合见见世面,也拓展拓展你自己的关系,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郭三儿变成了陈亨,陈亨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商人。

五年后的一个夜晚,风雨凄凄,深圳的一个高档公寓里,两个大男人在书房不停的抽着烟,一包接着一包。他们把门窗关得死死的,氤氲的烟雾缭绕在台灯昏黄的光下,迷离中是缭绕的惆怅。

那中年男人猛吸一口烟,又忍不住咳了一声,低沉的说道:“那些资产都已经转到你的名下了。你自己要低调一些,不要大手大脚,虽然这数量不少,但是也要计划着来。他们就算把深圳翻个底朝天都不会查到你的身上,但是世上没有百分绝对的事情,这个礼拜你马上给我出国,两年内不要再回来了。”

“是,是......”,陈亨的声音哽咽着,连手指切掉都不曾哭一次的他,这次竟然忍不住流下了几滴眼泪。

“你听我说,”中年男人此时却显得非常的平静。“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当初要不是为了文华的病,想办法给她创造好的条件去国外治疗,我也不会被财欲蒙蔽了眼。可身在官场......文华也可能只是我给自己的一个借口吧,贪了就是贪了,报应始终要来。我不怕报应,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文华。”

“恩,我知道。”

“你知道,文华从你刚来到我们陈家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可是我以为她是一时冲动,再加上当时多少有些瞧不上你,并没有让你们发展下去。她的心脏先天就不好,从小到大花了不少钱。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用最好的条件给她医治。”他用不再年轻的手紧紧的握住了陈亨的肩膀。

“孩子,就当我求你,等我进去之后,风声松了,你就把我女儿从美国接到你身边,好好照顾她。我把所有的资产都转移给你了,即使你做一点点正经的买卖,用这些钱也够你们接下来花的了。”

陈亨紧紧的抓出那中年男子的胳膊,低着头痛哭了起来......外面的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屋里的声音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第二天,陈亨订了最早一班去非洲的机票。突然杳无音讯。一个月后,那官员以巨额贪污受贿罪被抓了起来,一个礼拜之后,在狱中自杀。

一年之后,陈亨移民到新加坡。有一天,领事馆的人找到了他,说让他去见两个家人。

陈亨疑惑着,但还是迫于压力,去了领事馆。

那是两个熟悉女人的面孔。一个面容消瘦,受过巨大打击的中年白发女子,一个身材高挑,容貌清秀,却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她们的穿着风尘仆仆,只背着两个素色的大包。陈亨看到之后,准备马上转身离开。

“郭三!你给我站住。”那中年妇女奋力的快步走不过,拉住陈亨的胳膊。

“你可让我们一通好找啊!想不到你躲新加坡来了!你知道这一年我们母子为了找你费了多少精力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看文华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陈亨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领事馆的人问道:“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他是我们的......”妇人激动的想要解释,却被陈亨一把拉到旁边,“如果不想惹麻烦,就给我过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