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禁军指挥使歌中道的嫡女,竟然光顾妓院。

歌细黛自小若不是出城见师傅,就是深居闺房,鲜少有谁认识她。因此,歌细黛正毫无避讳的在厅堂中闲逛着。

于二楼的阁间,在串串珠帘后,山水纹镂空瓷香炉里燃着上好的沉香,薄柔轻淡的香雾中,景荣慵懒的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趣的看向楼下的厅堂,眼波随着那个修长的身影流动。

歌细黛一袭少年装扮,徜若不知她是少女,会认为那是个刚过束发之年的公子,俊俏的富家公子。就连醉情楼里的最令男人向往的柔玉姑娘,也没认出那是个女儿身。

柔玉嘤咛娇羞依在景荣的身旁,雪白玉指奉上清酒,轻声道:“主子,太子回宫了。”

“他果然还活着。”景荣笑容浅浅的一笑,收回目光,瞧着身旁的美人儿,盘着左手中的玉石块。

“暂时还活着。”柔玉的脸上依然是巧笑嫣然,已由坐姿改为跪姿。

景荣的瞳色倏然轻轻的一暗,随手执起玉杯,浅浅的抿了口酒,目光又飘向了一楼的厅堂。

伴随着琴鼓丝竹,靡靡之音渐渐的向四面散开。朦胧烛光中,厅堂热闹非凡,寻欢的男子各拥着娇人,把酒戏笑。

一掷千金的攀比与赔笑阿谀的献媚,俯拾即是。

歌细黛不时的将自己隐于暗处,只是偶尔悠闲的逛一圈。

已过半个时辰。

景荣支肘,手托着下巴,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望着那个唯一能嗅到他的味道的女子。他想知道她有多少本事,有没有活着的必要。

歌细黛神态自然的寻着时机,她总能感觉到两道目光隐隐的落在她身上,时而森寒,时而淡漠,时而带着打量的意味。

他在等着看好戏,歌细黛自然要好好的表现一番,她深知,必须收敛,要让他知道她不过如此,没什么能耐,不必有顾虑。

夜色越发的浓,酒色撩人。

“公子醉了,奴家扶公子上房休息。”娇滴滴的声音酥骨。

“我没醉……”话未落音,公子已伏在酒桌。

歌细黛见那个醉醺醺的华服男子被扶起了,便漫不经心的迈出了双脚,眸中平静无波。她走向楼梯,向上攀了几阶,再慢慢的下楼。

在众多目标中,她唯独选择了他——黎尚书家的公子。论起辈份,他该唤黎芷黎姨娘一声姑姑。

不省人事的黎公子在一群姑娘的簇拥下,朝二楼的阁房而去。经过楼梯时,一位冒失的公子一脚踩空,倒在了姑娘们的身上,差点撞倒了黎公子。

冒失公子连忙站稳,拱手弯腰向姑娘们道:“抱歉得很。”

姑娘们虽是心中不满,毕竟来者是客,既然黎公子无碍,便没有计较。

拐下楼梯,歌细黛闪进了一旁的偏僻角落,她匿于袖中的右手轻握了握偷到的钱袋,心道:银两不少。

在方才的观察,她留意到了黎公子的钱袋。而后,她多次的窥看,瞧出了系法。

歌细黛漫不经心的环视四周,见无人留意她,她便拿着钱袋去见景荣,让他知道她赚钱的方式,不过就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偷盗,算不得光明,自然也算不得聪明,只是有点小运气的小伎俩。让他相信,她不足以使他危险,无需对她防范。

歌细黛偷钱袋的一幕,都落在了景荣的眼里。

她就这点赚钱的本事?这出戏并不精彩,景荣要为她加些戏码,看到她原形毕露后如何圆场。

景荣将左手的玉石块换到了右手,顷刻间,便有一位秀才模样的男子进了珠帘后,只见景荣低声说了几句,秀才颌首,珠帘在动,帘后已仅有景荣一人。

当歌细黛悠然走向楼梯时,便听到背后一个浑厚的男声,不轻不重的道:“手里拿着别人的东西,不觉烫手?”

歌细黛背脊一凉,秀眉微蹙,遇到了多管闲事的主?

既然如此,钱袋是留不得了。她驻步于原地,双肩纹丝不动,提起左手伸进了右手的袖中,冷静的动手解开了钱袋,从中拿出了一锭银子藏于袖中。

赚不到钱,可不能亏了。若双手空空,岂不是浪费了半个多时辰。

歌细黛转回头,平静的看了一眼,看到一个秀才模样的男子,用一双正义凛然的眼睛瞪着她。他体型健硕,浑身带着股冷酷,真不像文弱书生。

她神志湛然,托出了手中的钱袋,举止从容的道:“你是指这个钱袋?”

秀才单手执于背后,无形中透着慑人的气势。

歌细黛见他默认,并在等着她的表态,便和颜悦色的接着说道:“的确是烫手,沉甸甸的,还压手。可是,那也要从地上捡起来呀。我正要去寻老鸨,请她将其物归原主。”

“是吗?”秀才冷哼了一声,声音沉稳而洪亮的道:“我分明看到钱袋是你偷的。”

顿时,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