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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向来是繁华锦绣地,才子佳人的传说无数,近日又新添一则,有人说在西湖上看到了仙人舞剑,亲眼目睹的人有好几个,还是各不相关的人,说得真真的,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很快整个临安城里传开。

已经离开的莫愁自然是不知还出了这么一出。

只可怜了空等的拖雷直到等到月上中天,也再没见到他们回来,他让人在湖里划着画舫四处找,也是一无所获,最后只能悻悻地回去了,经此一天,他到是再不晕船了。

黄老邪一生都对妻子情根深种,甚至因妻子过世,认为尘世间了无生趣,生出想随她而去的心思。平日里只听过为了丈夫殉情的女子,却少有男子会为了妻子死了就活不下去的。

这个时代女子生存本就坚难,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要守着三从四德。江湖女子虽不局限于这些,但若是想找个情投意合的如意夫君却加倍不容易,也只能在江湖人中找,一辈子陷在江湖事端与争斗里,永不得普通人的安宁。李莫愁当初为情所伤之后,抛情弃爱,只能选择暗然出家。

她的软肋就是这种情深不悔的男人,现在又不再是敌人,心平气和地看来,他对妻子的这番情义,就是个值得莫愁敬佩的人。

所以一路上言语行动莫愁都透着濡慕尊敬,像对待师傅那样的对待他。黄老邪识人无数,谁对他真心还是假意讨好自然看得出来,又见莫愁是个未及弱冠的孩子,赤子之心总是最单纯干净的。

想到她的祖师林朝英惊才绝却鲜为人知又抱憾而终,怜惜她自幼就生长在不见天日的古墓之中,便起了提携之心。指点起莫愁的武功上的不足之处,又教她江湖诸事,提醒她人心叵测等等。被这样的对待,莫愁怎么会不感激,原本的三分敬意也变成七分。

黄药师先是在临安停留了几天,和莫愁同一家客栈,后来打听到了黄蓉的行踪,他要北上找寻,来问莫愁有什么打算。莫愁还琢磨着,她还有些关于内力外放以音御敌的疑问没有弄清楚,若是搁置了总会惦记着,下次再遇黄老邪说不定是什么时候,最好一次把问题解决,便决定也跟黄药师北上,反正她目前没什么故定的目的地。

她出来已经有三个月,送了封厚厚的信回终南山让人交给师傅,上面写满了她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和各中感想,师傅常年隐居着,身边只有孙婆婆相伴,她这样做一来让她们放心,二来也想说些外面的事让师傅也知晓些外面的世界。

从临安出发时已经是入冬,越往北树木植被越见凋凌,过了淮水后,天气已经只能用寒冷形容。这一天,天越来越阴,乌云摭天蔽日,拉棉扯絮地下起了飞扬大雪,莫愁也没料到天气会变得如此快,她的包裹里没准备防风御寒的大衣,自身内力能抵得了一时,却不能真当棉衣穿,北风越刮越紧,冻得她手脚冰凉。不过她也没打算停,只想着快快赶到下一个镇子就好了。他们此刻行的是山间荒僻之处,满地乱石荆棘,十几余里内都全无人烟。

转过山腰,忽见两株大松树之间盖着两间小小木屋,屋顶上已积了数寸厚白雪。黄老邪停下来,说:“风雪太大,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今天我们就在此借宿一晚吧,等雪停了再走。”

快到屋前时,莫愁忽然想到什么,说:“等等。”

黄老邪出门习惯性地带着那张面具,就是莫愁和他相处了几个白天,也没看到他的正脸,平时在市集或客栈,别人看到他的都尽量装没看见,再不敢瞧第二眼,只有莫愁却能对着他这张脸已经习惯,所以能言笑晏晏,平常以待。

他那张面皮肉不动的脸,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更显得鬼气森森,莫愁尽量委婉地道:“山上大都是淳朴乡民,少见多怪,你……要不要先把面具摘了。”面具做得失败不是他的错,但是戴出来吓唬人……就有些不厚道了吧。

黄老邪要叩门的动作一顿,想想她说得也有道理,民宿不同于客栈,有求于人还是不弄得特立独行的好。他右手在脸上轻轻拂过,就拿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本来看熟的面孔也变了个人。

莫愁纵是有心里准备,也难免被惊艳了一下,原来他还如此年轻,看起来最多才三十岁,

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特别是一双凛冽的眼睛,被他扫过都不自觉要打冷颤。亏他之前还有时自称老夫。

黄药师见她单薄的袍子,又看自己能看到走神,颇为不悦地挑起眉毛,“怎么,老夫长得很吓人?”

莫愁回神,坦然笑道:“你这样的美男子若都吓人的话,怕是天下男人都要羞愧而死了。我只是想,终于见到您的真容了。以后跟人提起自己见过东邪时,也能说得理直气壮,不会连您什么样都不知道。”

黄药师哼道:“男人可不能只看脸,以后你挑的时候千万注意,空有容貌没有本事可不行,别被那些花架子骗了。”莫愁暗暗苦笑,你说得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