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那天,高明约了去他家的鱼塘钓鱼,但我们一直没有露面,他索性提了几条活鱼送上门来,见我臂上扎着纱布,他很关切的询问我怎么弄的,严重吗?我说这都是因为闲,拉了二毛和亮子去爬山一不小心摔了,他说你是在城里读书太久没回来了,虽说我们镇子偏僻了些,但上村这几年通了电以后,大多数的人户又装上了太阳能,再往山里砍柴的人几乎是看不到了,原来那条好走的山路早给杂草封完了是不?山上能有什么好玩的呢?还不如跟我去看打渔。

在乌溪上摆渡的三户人家,除了闲时摆渡,帮人用船运送货物以外,还有一个旧习惯,就是在春夏秋这三季会挑几个吉利的日子一起捕鱼,其实这事儿也是老辈们传下来的,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乌溪上走船也就有他们自己的规矩,今年捕鱼的扛把子是高明。

二毛和亮子本来还在屋里躺着,知道是高明来了,也就迎出来。

“哟!高叔,这鱼好,好!”二毛眼尖,一眼看出那鱼不是鱼塘养的,他这人不贪嘴,但对食材很有研究。

亮子因为吃蛊虫的事,胃还没缓过来,听二毛这么一说就想整治我,他说:“今晚的夜宵想吃野生鱼汤,天一肯定会煮,是吧!楚天一?”

我赔笑说:“那是,那是!”

高明把鱼递给我,又说:“这鱼,是今个摆渡回来用网子直接捞上来的,说起来,还经历了一件怪事。”

事情就发生在中午,高明接了个电话,说是乌溪下村有个孩子得了急病,高烧39度多,物理降温、吃退烧药都起不了作用,孩子的妈妈急得不行,打电话请高明开了船过去,准备把人送去镇上的诊所,山沟沟真的很偏僻,医疗条件相当不好,高明遇到这样的事也不是一两回了,他那会儿午饭还没吃,顾不得许多,直接挂了电话就往村口的码头跑,柴油发电机突突突一路,将船开去了乌溪下村。

乌雨镇外有三个僻静的小村子,分别是乌溪上、中、下三个村,其下村的位置座落在山坳里头,连电都还没有通,试想已经落后到了什么程度?越是靠山越是偏僻,越是偏僻越是穷,越穷忌讳的事越多。

高明去到下村那户人家的时候给吓了一大跳,发着高烧的孩子还是个婴儿,非常瘦小,像只小猫那般大,虚弱的哭声嘤嘤呜呜,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高明当时就说:“这么丁点大的小奶娃子,还随便乱给喂了退烧药,怎么照顾的?赶紧跟我走吧!去镇上的诊所。”

黑漆漆的里屋跪了个老太婆,也不点蜡烛,双唇一张一合神神叨叨的不晓得正在念什么?高明懒得细听,孩子的妈妈年纪看起来不大,一直蹲在门口低声抽泣,高明招手示意她去边上说,“你哭什么啊?我一口气都没歇,午饭没吃就爬进山坳里面找你们,这孩子能不能救活都是个问题,现在有那功夫哭,还不如赶紧抱了娃娃跟我上船,托不得了。”

那小媳妇看来很是怕这家的老太婆,一时不敢吱声,中国的婆媳关系,从古至今像是受了诅咒一样,通常都比较容易失调,高明自个家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全靠他在中间协调,他估摸这家的婆媳关系也是处于水生火热之中。

僵持了一阵,那小媳妇终于像是鼓足勇气,哽咽说:“身份证还在婆婆手里,镇上的诊所要挂号,单据没法填。”

高明心头郁闷了,身份证这东西扣着做什么?他问她:“你男人呢?”

小媳妇顿了一下,哭得更凶了。

高明心头焦躁无比,他急道:“算了算了,娃娃的命重要,你快些跟我走,等会诊所要是问什么,你就说我是你男人,孩子是我们俩的,行不?”他说完这一句又赶紧交待,你可不要觉得我是想占你的便宜,都是为了救一条人命,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