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川轻轻笑,很是无奈道:“立夏,这个世间不是遍地繁花,还有泥潭,当有人陷入泥潭的时候,需要有人伸出手拉住他。这没什么丢人的,也无需感到羞耻。”

“呵。”谷立夏冷嘲了声,不屑地说:“你们做心理医生的,是不是都有病啊?总想窥探别人的心理隐私,恨不得把人扒光了一点点解剖,弄清楚有几根血管,骨头是什么形状的。尤其都一副圣人的嘴脸,圣父圣母降生一样。脑门上就差打上‘救世主’的标签。”

他的话可谓是一点情面都没留,带着极大的羞辱,难听至极。

纵使陆海川性子温和,脸上也隐约显出几分愠色。

如果不是看在东野寻的面子上,他铁定立马起身走人。

陆海川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他更不可能是什么圣父,见到个可怜的就巴巴的凑上去拯救。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比谷立夏讲话难听几百倍的都有,动手打人的也有,问候他祖宗十八代,骂他是骗子故弄玄虚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你知道吗?你的话,并不算什么。类似的我听得太多了。比如,有人会说:我以为心理咨询不收费呢,你们不是呼吁爱心和慈悲心的吗?为什么收费还那么高,怎么不直接杀了我?所以说,你看,你还是比较有素质的,至少还会讲道理。”

谷立夏紧抿着唇不语,自知先前的话过分了些,但依然觉得没有道歉的必要。

陆海川压了压心底的情绪,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本质上我们都活在各自的命途中,谁也不能彻底拯救谁。’我能做的,也只是帮助。”

“不必,我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谷立夏语气生硬,眼中分明已经有了一丝动摇的迹象。

陆海川睨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下去:“成长是一辈子的,不是儿时缺爱,长大就意味着终身精神残疾,不断在痛苦里挣扎。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成就自己。”

谷立夏的手指,一根根收拢握紧。

他竟然和谷小满说了同样的话。

“有些人在情绪过激的时候,心会抽得很紧,紧缩到了一块儿,整个胸腔都仿佛不堪重负。而有些人会控制不住颤抖,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不知道你是否有过类似的体会?”陆海川讲话声音很低。

在一屋子高谈阔论的欢声笑语里,除了谷立夏,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谷立夏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浑身发抖,恐惧和愤怒,厌恶和绝望纷纷袭来。

陆海川观其神色,继续道:“由此可见,心理创伤带来的不仅仅是心理上的,也会导致生理反应的障碍。”

“到底什么是创伤?”谷立夏颤声问。

看似平常的一句话,里面却包含着无尽的悲伤和压抑。

陆海川笑道:“世人常常说能够忘记是一种幸福,就像鱼只有七秒的记忆。七秒过后,它们可以开始新的人生。而人类的记忆,却有一个令人遗憾的事实,痛苦的事情在记忆中往往十分深刻,那些美好的记忆却容易被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