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青衣笑着将下巴抵在墨彧轩的肩膀上,满足的轻声喟叹,现有满地锦红,百室红灯,亦有京都内外万人目睹,今日这亲,她嫁!

不仅要嫁,还要风风光光的嫁!

更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名正言顺的嫁!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突然从城内涌出一群大臣,这些人还身穿朝服,有人苦言相劝,“九皇子,您还未向忘赟国皇上修书求娶,怎么能以您一句话便娶公主为妻?再者今日的婚事可是皇上为您和不楚姑娘举办的啊!”

墨彧轩眸色一冷,笑意清幽的看着那说话的大臣,如玉的面上浮起一抹讳莫如深,“爷以为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连大人,父皇都没发话,你有什么资格挡爷的路!”

连大人身子一颤,弯着腰跪下,声音甚是悲切:“还请九皇子移步轩王府与不楚姑娘参拜天地,轩王府内外已布置妥当,再耽搁下去可就耽误您的亲事了!”

墨彧轩泛着冷意的紫眸愈发深邃,忽然,他轻笑出声,手指勾着络青衣身后的发丝,慵懒开口:“甚好!难为你们想的周到!爷与小青衣还正愁没有洞房的地方呢。”

“九皇子…”连大人惊恐的睁大双眼,抬起头看着墨彧轩,张了张嘴,“九皇子,您可不能违抗皇令啊!您今日若一心求娶忘赟公主,老臣便与众人在此地长跪不起。”

这戏码,真是烂透了!

络青衣撇了撇嘴角,长跪不起么?那就跪着!她绝不拦着!

“轩儿,难道你连朕的旨意都不放在眼里了么?”墨泓面沉如水,他不是没给墨彧轩机会,可他只要一个结果,那便是迎娶络青衣,这让他怎么能同意?

“九皇子,您这么做实在于理不合!若您今日违抗皇令迎娶她人,老臣愿一头撞死在这城墙上,只盼九皇子能为皇上着想为我雪月稳固着想!”

络青衣发出轻微的一声冷哼,何止是烂透了,简直是狗血!想以死相要挟?也要看墨彧轩吃不吃这套!

“想死?”墨彧轩笑吟吟的看着连大人,眸光扫过一众大臣,使得那些大臣冷冷的打了个寒颤,低下头不敢说话。

浓紫的眸光落在不远处那袭明黄色龙袍的男人身上,墨彧轩勾了勾嘴角,视线向后移,对上墨盵嘢那幽深的凤眸,慢条斯理的开口:“父皇,儿臣说的话还不够明白吗?儿臣只此一生都只会要怀里的这个女人!您若再相逼,就莫怪儿臣离宫出走!这一次,儿臣决计不会再回来。父皇可还记得月前儿臣走时托人带的那句话?”

墨泓神色一凛,陡然想起他说若敢动醉璃,便此生不回来了。

前两次顾及这句话他的确没动,可后来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火才将醉璃苑里的男宠都打入天牢,本以为轩儿会同他闹脾气不回来,才会派隐卫寻他回来,可他派出的隐卫根本就连轩儿的影子都找不到,更别提带回来了!

想必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将那些男宠带出来,所以他并没有阻止。但动了醉璃苑可与络青衣一样?醉璃苑与络青衣在他心里哪个更重些?

墨彧轩笑了笑,扬眉道:“父皇,在儿臣心里醉璃苑与小青衣相比自然是小青衣更重些!所以您说为了一个醉璃苑儿臣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要是为了小青衣,儿臣又会说出什么呢?”

“你在威胁朕!”墨泓一手指着墨彧轩,气怒异常,他没想过有一日竟会受到墨彧轩的要挟,若墨彧轩是普通皇子他倒不放在心上,可关键他是自己培养的下一任帝王!

“还好父皇听得懂。”墨彧轩不以为意的拥着络青衣转身,十指交握,掌心温暖相融,他扫着跪成一片的大臣们,笑道:“你们都给爷听好了!爷早就把自己许给了小青衣,尔等若敢阻拦,就莫怪爷心狠!还有你连大人,想一头撞死?也好!想死你就滚远些!别脏了爷的眼!想必此时轩王府内各礼齐全,正好爷和小青衣赶得上拜天地,虽说时间上仓促了些,可只要今日能成功娶到小青衣,仓促些倒也无妨!”

“哦!对了!”墨彧轩握着络青衣的手刚走出一步,突然停下,他回头瞥了眼暗自垂泪咬唇不甘的秦不楚,懒洋洋一笑,“不楚姑娘,你与爷初次相见便穿着大红嫁衣,即便有父皇的赐婚,可你认为这样真的合适?爷好像忘了说,能直呼爷名字的只有小青衣,有资格当爷正妃也只有小青衣,能邀请别人喝爷喜酒的更是只有小青衣!不楚姑娘,你可愿去轩王府喝杯喜酒?”

墨小贱真可爱!

这是络青衣心里的第一想法,当众出面维护她不说,还将她心里的芥蒂全部解开了,真是喜欢到心尖上了!

只是再看秦不楚哭的好不凄惨,她轻叹,早就说了她这个名字取得有问题,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秦不楚从一开始就是在自取灭亡!

秦不楚向后踉跄一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几乎失了血色。墨彧轩说的没错,今日是二人初见,可这些年她的房中挂了数副他的画,从幼年起,画像便一年年更替,想必这也可叫做青梅竹马吧?她看着他长大,也与他一同长大,还能叫做初见吗?

犹记得他成人那年的那一副,画上的男子一袭白衣风流惊艳,嘴角微微勾着一抹轻挑,流光四溢的紫眸内笑意深深,单是看一眼便好像摄住了人的心魂,单是看一眼,便再也移不开了。

那时的她满心欢喜,总想着长大后嫁的人是他,于是盼了许多年,就在今日,她本以为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可不曾想,在皇上的威压之下墨彧轩依旧选择反抗,依旧选择,与络青衣生生世世。

莫非他放弃了雪月的江山?不能啊,她知道他想要这个天下,他从年少立誓便想要的,又怎么能为一个络青衣而放弃?

秦不楚眼眶含泪,她以为她可以安慰自己,可当墨彧轩问她可愿喝杯喜酒时,她崩溃了。

一朝爱慕多年却求之不得,她,哭的泣不成声。

她不是败给了墨彧轩,也没有败给络青衣,而是她败给了自己的自信,败给了自己的骄傲,反倒输了这多年的等待。

络青衣缓缓收敛了笑意,她对秦不楚没有同情,或许秦不楚以为待墨彧轩归来那日便可以成为他的女人,可是她想错了,非错彼身,而是错生在了雪月!如果她不是国师的女儿,便无需空等这么多年。如果她不是拿来交换的棋子,也不会一腔痴心错相付。

也怪不得墨泓,这是雪月先辈定下的规矩。可雪月先辈将后人当做什么了?以为他们就没有自己的七情六欲,想要以这条暗令操控后辈千万年吗?

络青衣不知道百年前雪月皇室与国师的关系,也不信以国师一己之力便能稳固住这万里江山,她始终觉得荒唐,如果她是国师,定会弑帝取而代之!

“是不是要先拜堂?”再洞房。

络青衣侧头看着墨彧轩,想着她可没有秦不楚那一身光鲜亮丽的红袍,该怎么成亲?要不她去把秦不楚那一身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不喜欢那种红色。

墨彧轩握紧了络青衣的小手,回头看了奕风一眼,奕风会意,立即飞身进入城门,直往城中一家店铺奔去。

“敢不带着小爷!”无妙跺了跺脚,在奕风走的时候他连一片衣角都没抓到,哼唧一声,追着奕风消失的方向飞去。

“你早有准备?”络青衣对墨彧轩眨眨眼睛,嘿嘿一笑,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胳膊。

“爷想这日好久了,怎么会没有准备?”

“唔,也是!”毕竟这混蛋想吃了她好久了呢……

“走吧!再晚就误了时辰。”络青衣抬起脚,却见墨彧轩站着没动,面色微讶,侧过头看他,便见墨彧轩看向墨泓,悠悠道:“父皇,儿臣在轩王府等您。”

墨泓甩袖冷哼,黑沉的面上涌起一抹浓郁之色,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若墨彧轩娶得人是络青衣,他不会去。

墨彧轩轻笑,点了点头,“也好!父皇劳累,不去便该回宫歇着。”突然眉头一挑,“那你呢,太子皇兄?”

嘢儿回来了?

墨泓惊讶的转身,便看见一身金黄绣龙纹锦袍的墨盵嘢坐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沉声唤了句,“嘢儿。”

“父皇。”墨盵嘢翻身下马,走到墨泓身前行了一礼,随后看向墨彧轩,俊美异常的面容上满是阴云,他点了点头,低声道:“九弟成亲,本宫不会缺席。”

墨彧轩颔首,握着络青衣的手向前走,边走边笑道:“小青衣紧张了,手心怎么都是汗?这条路不长,我们走着去吧。”

墨彧轩领着络青衣站在城门口,一眼望去,遍地锦红。

“你不怕过了吉时?”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今日定是要嫁给他的,既然结果注定,怎么进去都一样。

“什么是吉时?”墨彧轩挑眉,牵着她的手向城内走去,两人走的不快不慢,可这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离众人有几十米远了。

“爷与小青衣在一起的每刻都是吉时。还需要他人定下的时辰?”

“嗯,不需要。”络青衣嘴角一勾,这话说的真动听,每刻啊……

“哥,爷竟然要在今日成亲!先前你知道吗?”浅葱看着浅忆,眼里是止不住的兴奋,爷这亲事结的也太突然了!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闹洞房要怎么闹来着?

“不知道。”浅忆摇头,对浅葱说道:“走吧,我们也去热闹热闹。”

“那是一定要去!”浅葱兴奋的举起拳头,刚要策马,却突然想起身后还做了个女人,他扭头问了句:“如今到京都了,你还不下来?”

水无翎剜了他一眼,跳下马去,小声的哼了一句,“别以为这样就能甩开我!”

浅葱拽紧缰绳与浅忆一同打马进了城门,他没听见水无翎这句话,若他听见了,指不定日后都不敢再出现在水无翎面前了。

“爷成亲,你去么?”坐在清流身后的楚云突然开口,这声音有些低,还有几分惆怅。

“嗯,我去。”清流点头,优雅如画的面上如雾笼罩,“宁可去了后悔,也不要未去遗憾。”

“那你带上我,我也去。”楚云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突然觉得待在铸剑城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还有机会,他定会选择回到铸剑城再不回京!

“好!”清流勒紧马缰,先将沐羽抱在身前,后带着楚云策马进了京都城。

“回宫!”墨泓阴沉的看着并肩走在锦红上的两人,扬起手,坐上步辇,重重冷哼。

步辇逐渐走远,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们也四下散开,纷纷走进城内,有人踩着铺了一地的锦红想沾沾喜气,也有人往轩王府跑去,这不管九皇子娶得是谁,皇子大婚与民同乐,这等机会他们自是不想错过。

墨盵嘢转头看了眼低声啜泣的秦不楚,俊美邪肆的面容上勾起一抹幽冷的笑,他再度翻身上马,衣袖一抬,带着手下人浩浩汤汤往轩王府而去。

待墨盵嘢离开,滟芳华挑开马车的帘子,抬袖遮掩绝色的容颜,转瞬便消失在马车内。

须臾,城门外就剩下三人,水无翎瞥了眼簌落梨花泪的秦不楚,眸中带着一丝鄙夷,她噘着嘴走到水无痕身边,晃了晃他的胳膊,道:“哥哥,我们怎么办?”

水无痕淡淡一笑,扣住水无翎的手拂了下去,“想不想去看他们成亲?”

“人家让进吗?”水无翎怀疑的看着他,她真怕刚走进去就会被人轰出来,墨彧轩此时可是防着他哥哥要抢亲呢!

水无痕点了点头,“他们不会阻拦,今日是他大婚,王府门厅还是让进的。”

“那走呀!咱们也去瞧瞧!”水无翎兴高采烈的拽着水无痕的胳膊,拖着他走进了城门。

秦不楚缓缓抬眼,她伸手擦干了眼角的泪痕,低头看到这一身大红喜袍顿时觉得很刺眼,只听撕拉几声,她将曳地的袍子拽在手里用力撕裂,还噼里啪啦的掉下不少玉石与珍珠,秦不楚踩上圆润饱满的珍珠,脚尖一拧,那珍珠被踩的粉碎,再抬起脚时只留下一地白色的粉末。

“幼稚!”突然,秦不楚身后响起一道好像大雨击打窗柩的声音,这声音隐含着薄怒,低沉得仿若蔽日的乌云。

秦不楚停下动作,身子一僵,她转过身,面上流淌下两行清泪,哭囔着:“你方才怎么不出现?他敢违抗皇上赐婚旨意的时候你怎么不在?他不要我,他不要我,他是不想当皇…”

“闭嘴!”男人忽然扬声给了她一巴掌,这巴掌声清脆响亮,及时拦住秦不楚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愚蠢!”男人又骂了一声,提起秦不楚的衣领便飞进城,片刻后,男人带着秦不楚飘身落在了轩王府对面一座高楼上,清楚的看到王府内丫鬟小厮忙碌的身影。

“这原本的一切就该是我的!”秦不楚颤着身子握紧了拳头,一边脸颊肿了起来,她含泪咬唇,杏眸内充满了恨意。

“先把你这身衣服脱了。”男人淡漠的瞥了眼秦不楚的神色,视线扫到那红艳的喜袍上,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

秦不楚咬牙撕裂外袍,将袍子丢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把着护栏,指尖缓缓变成青白色,极力隐忍着心里滔天的妒意。

“就快到了,累吗?”墨彧轩挠着络青衣的手心,想着是否应该给小青衣攒些力气,否则今晚的洞房不能随性折腾了怎么办?

“就爷那点小心思还以为我不知道?”络青衣歪着头笑了笑,突然一声惊呼,她被墨彧轩拦腰抱起,双手自动勾着他的脖子,便见墨彧轩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鼻尖,笑道:“小青衣既然知道就给爷多存些力气!反正明日也不用去见父皇,任你休息。”

络青衣嘴角一抽,墨小贱这是打算折腾死她吧!任她休息,怎么这话听起来信息量不少……

“乖,爷会…很温柔的。”墨彧轩紫眸内泛着暖意,掂了掂络青衣的身子,抬步向王府走去。

这一天终于来了啊……他真是快要憋死了。

络青衣看着方才一路走过的锦红,清滟的面容上浮起几分满足,她将头靠在墨彧轩的肩膀上,依旧看着两人,看着那些走过来的路。

“怎么了?”墨彧轩察觉到络青衣的心思变化,他放慢了脚步,声音轻轻柔柔,透着一丝慵懒之意。

“我在回头看这条路的尽头。”络青衣笑着勾起红唇,“原来我们都不曾走远。”原来最初就是最终。

“有爷在,你想走多远?”墨彧轩不自觉的抱紧了她,原来她还是有想走的心思。

“走得再远都走不出你的手心,我为何还要走?”络青衣叹了口气,她微扬起头,好像看见了高楼上的两人,可她却没做声,只因今日大喜,她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破坏这美好的日子。

“九哥!”墨子龄无比兴奋的从鲜果酒盏桌上跳下,看着笑意盈盈,意气风发的墨彧轩抱着络青衣一路走来,他直接冲了过去,“我可想死你了!”

墨彧轩笑着睐了眼墨子龄,意味深长的开口:“想爷了就离爷的房间远点!今夜若谁想闹上一闹,就别怪爷会做出什么不客气的事儿!”

墨子龄摸着鼻尖讪笑一声,这都让九哥发现了啊……可当着墨彧轩哪能承认?

墨子龄摆了摆手,立即替自己辩解道:“臣弟肯定老老实实的,九哥娶皇嫂娶的辛苦,臣弟又怎会在此时捣乱?”

墨彧轩勾了勾嘴角,抱着络青衣穿过正厅,走过画堂,直接到了一间布置典雅的房内,他将络青衣放下,扬声喊道:“奕风,拿来吧。”

话落,奕风嗖的一闪,怀中抱着一套红色的喜袍,他将喜袍双手捧了过去,却见墨彧轩挑眉,看着他道:“怎么就一套?”

“那一套…”奕风吞吞吐吐的说着,“爷吩咐属下去取的衣服的时候无妙也跟去了,他见属下捧着两套出来说他也要拿一套,然后…属下在和他争抢的时候不小心撕毁了那件衣服的下摆。”

“衣服呢?”音色一寒,一听便知道这男人生气了!

“衣服……”此时的奕风有种想死的冲动,他咬着牙开口:“衣服还在无妙那里,他说不敢来见爷,怕爷气极再撕了他!”

“呵……”墨彧轩紫眸内闪着危险的光,他凉薄一笑,拿过那套完好的喜袍,声线寒凉道:“立即把无妙给爷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