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络青衣又同这两人玩起骰子来,晃荡相互碰撞的骰子声有几分刺耳,可三人仍然玩的欢快。

“又输了。”百里梦樱数了数兜里最后的几百两,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再输下去我就真要沿街乞讨了。”

“今个怎么输的这么惨?”络青衣这话像是再问百里梦樱,也像是在问着自己。

“水无痕,你是不是出千了?”百里梦樱眸色一深,突然瞪着正收钱的水无痕。

水无痕淡笑摇头,轻睐了百里梦樱一眼,道:“不过是运气罢了。”

“怎么你一把没输过?”百里梦樱十分狐疑,活了十八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输的这么惨,如果此时凌圣初在,她定要抱着凌圣初大哭一场,自信心都让水无痕磨没了。

“运气使然。”水无痕还是这句话,他瞧见百里梦樱怀疑的目光,轻轻一笑,“方才你不是杀了几个山贼吗?等去了官府后应该赚的回来。”

听了水无痕的话,百里梦樱面上抑郁才逐渐退去,好歹待会她还有官府的银子可以赚,不像络青衣,一个人没杀掉反而还输了一千两,她才是最吃亏的那个!

“喂!”百里梦樱的声音突然压的极低,她凑近络青衣,悄声说道:“上面那个你准备怎么办?”

络青衣挑了挑眉,眸光扫了眼马车棚顶,轻勾起嘴角,不在意地说着:“大不了就跟着,莫非你有办法赶他离开?”

“没有。”百里梦樱摸着鼻子摇头,虽然不想让银华跟着,可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银华的对手,除了让他跟着,好像还真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这不就得了!”络青衣低叹一声,“谁让我们技不如人,要是能达到墨彧轩那个层次也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要不你试试这个。”百里梦樱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拿到络青衣眼前晃了晃,“这是圣初以前给我的,说是对提高玄技有益,你尝尝?”

络青衣看了一眼并没动,悠悠问着:“是对提高兽的玄技有益还是对提高人的玄技有益?”

“不都一样嘛。”百里梦樱噘了噘唇,怎么分的那么清楚,只要提高玄技不就好了嘛!

“不一样。”络青衣摇头,“好比兽医与人医的区别!凌圣初是专门根据你的体质炼制,如果人吃了,不一定会产生什么反应。”

百里梦樱噘着唇又将丹药放回了怀里,轻声嘟囔,“不吃就算了,我还舍不得呢!不过还是要想办法甩开他。”

“不想,费脑子。”络青衣斜倚着向后靠去,拿过软枕垫在身后,唇边溢出一句轻吟,又伸了个懒腰,笑着看向他们:“我睡会儿,到了官府再叫我。”

“那我也不想了,睡觉!”百里梦樱快速抓过最后一个软枕抱在怀中,大刺刺的当着水无痕的面睡了过去。

水无痕无奈而笑,如雾的目光在络青衣与百里梦樱的身上分别扫了一圈,低声轻叹,这两人在他面前从来就没注意过影响,哪有女人当着其他男人面睡着的?

她们对自己还真是放心!

如此想着,水无痕心底的那抹酸涩似乎化开了不少,他含笑看着闭眸浅寐的络青衣,眸底泛起一抹温柔,若非突然传来神器出世的消息,想必这一生都不会有机会与她隔如此近,本打算找出雾声后便离开京都,可又有谁知,他好像……走不掉了。

从青桐城竞技场上那一次并肩作战起,似乎他就黏上了络青衣,至于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跟在络青衣身边他说不出清楚,因为他是随心而走,心里在想什么,他便会做什么,他水无痕从来就不是个会委屈自己心的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从颠簸的小道驶入宽阔平坦的大道上,又过了半刻,楚云驾着马车停下,掀开帘子一角,轻声道:“青姑娘,邬县的官府到了。”

络青衣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便翻了个身,依旧睡的香。

水无痕摇头一笑,示意楚云落下帘子,低声道:“让她再睡会儿,她说要不待会没有力气折腾。”

楚云面皮一抖,低头放下了车帘,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走到无妙身旁说道:“我先去看看这镇上哪里有客栈,今夜怕是要住在这里了。”

无妙点头,随即跳下白马,刚要敲着马车的车窗,却突然有个妖娆无俦的男人从马车棚顶倒挂下来,一张漂亮的脸蛋放大数倍出现在无妙面前,吓得无妙大叫一声,顿时惊醒了睡梦酣甜的络青衣与百里梦樱。

百里梦樱揉了揉眼睛,语气不好的喊道:“无妙,你鬼叫什么?”

无妙看着躺在棚顶上的银华直咬牙,指着他怒骂:“你要吓死小爷吗?”

银华勾唇笑了笑,银色的眸子像是一道漩涡,直勾勾的看着无妙,声音转了数道弯,“谁让你要打扰我家小青青好眠呢?吓死你都是便宜你了。”

无妙拍着胸脯怒瞪着他,却又因为打不过他而不敢还嘴,于是站着原地对络青衣大喊,“姐,他欺负你弟弟!”

络青衣揉着眉心睁开双眼,面上还有着几分困倦,她缓缓坐起身,挑开车帘,看着无妙无力道:“他还欺负我了呢!你叫我我也打不过他,何必跟他较劲?赶紧去击鼓,同官府要完了银子就走人!”

无妙向前走了两步,却不甘心的扭头,再次狠狠的瞪了银华一眼,便走到官府门前拿起木槌,咣咣敲着掉了漆的鼓,鼓声咚咚作响,不一会儿,官府大门咯吱一声响,便有人从内向外探出头来。

无妙停了手,将木槌放回原处,很是不耐的对那人说道:“敲得小爷手都麻了,让开!小爷是来领赏银的。”

百里梦樱坐在马车里神智还未回笼,可一听见无妙的话,美眸瞬间睁大,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跳下马车,径直走到官差面前,揪着无妙的衣领将他提到身后,对官差说道:“听说杀了城外那伙山贼有花红可以分,我便揭了榜,怎么,现在不该让我们进去么?”

那人的眼中满是不信,鄙夷地哼了声:“你杀了胡老大他们?”

“杀了。”百里梦樱风轻云淡的挑眉,见官差满脸的不信,便对无妙伸出手,斜睨着他道:“叫你装着的东西呢?拿来。”

无妙冷哼一声,还是走到扬着蹄子的白马旁,从马的右侧解下两个沾血的布兜,又将布兜递给百里梦樱,像是嫌恶的拍了拍手,回身又往木柱上蹭了蹭。

百里梦樱好不必在意的将那带血的布兜向前一递,对官差说道:“打开看看,你们想要的都在这里。”

那人突然有些信了,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手一个哆嗦,将绑成蝴蝶结的布兜打开,吓得面上立即失了血色,双腿不住的打颤,滴滴答答的声音落下,百里梦樱细看,勾唇一笑,发现这人竟然被吓尿了,胆子还真是小啊!

百里梦樱抱着双臂,美眸内精光流转,“这回信了?可以让道了?我就是来要银子的。”

那人手一松,两个布兜里的头颅掉落在地,咕噜几下滚进官府内,他踉跄几步,打开门便跑进官府,对立面大喊:“县丞大人,有了揭榜杀了城外的胡老大!”

百里梦樱笑着回身,眸光正好与刚出马车的络青衣相对,络青衣拽出水无痕,不怀好意的笑道:“水公子,帮忙演个戏吧?”

水无痕虽无奈,却又不得不同意,他笑了笑,叹道:“只怕凌圣初不会饶了我。”

络青衣赞同的点头,“不过凌圣初与墨彧轩相比,你更想得罪哪个?”

水无痕低下头斟酌,片刻后沉吟道:“还是凌圣初吧!虽说那人记仇些,却也不能将我怎样。”可若再得罪墨彧轩,他便没了跟在络青衣身边的资格。

“公子您请。”络青衣说着恭敬的话,可青衣牵起沐羽的手,先一步出了马车。

演戏也不演全套!水无痕摇头,走出马车,与百里梦樱一同走进官府。

络青衣与无妙花汣刚要走进去,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委屈的声线,“小青青怎么不等人家?人家好伤心。”

络青衣嘴角一抽,立即停下脚步,对无妙花汣道:“你们先进去!”她要解决这个难缠的家伙。

“都走了?小青青,你也想与我独处对不对?”银华依旧倒挂在马车上,他眨了眨银色的眸子,好似一条亮丽的长河泛着诡谲的微波。

络青衣抱着双臂靠在门口,眯着眼睛看向银华,语气颇冷,“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银华纵身一跃,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随后稳稳的落在地面上,他笑着走近络青衣,缓缓说道:“小青青,因为我喜欢你。”

络青衣赏了他一个白眼,她会相信这种鬼话?想不到上山劫财倒是劫了个美男下来,其实这一趟也不太亏,只是这一句喜欢她可承不起,还有那句小青青,听着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不许喜欢我的主人!”沐羽伸出两只小胳膊挡在络青衣身前,对银华嘟着小嘴儿不悦的说着。

他是真的很讨厌银华,早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主人会遇到这样的危险他就不睡了,这个男人真是比水无痕还像狗皮膏药,怎么撵都撵不走,关键他们还都不敢撵,谁让这人玄技高的深不可测!

“小家伙儿,你,让开。”银华手指向旁边一弹,仿若一双无形的手抓着沐羽的喉咙将他硬生生向一侧移去几尺。

络青衣不禁讶异,连她都没看清银华是如何出手的,看来硬拼这一条路是行不通了。

银华当着络青衣的面点住了沐羽的穴道,他不断走进络青衣,直到将她抵在门口,唇瓣一扬,笑道:“我说真的,小青青,因为我喜欢你。”

络青衣面不改色的抬起头直视银华,倏地冷笑一声,“喜欢?魔妖也配说喜欢?”

银华长眉一挑,妖娆的容貌更显几分惑人,他低下头不断靠近贴近络青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庞,银华伸出手指扫着络青衣那纤长浓密的眼睫,低低地笑:“小青青,你真是太聪明了!”

银华抬眼貌似不经意的扫了眼她额间的魔莲,手指由她的眼睫缓缓描绘上那朵黑紫色的魔莲,“是啊,魔妖又怎配说喜欢?小青青猜到了,不过我好想真的有点喜欢你,更喜欢…这朵魔莲。”

银华倾身一吻,温热的吻落在她额间,准确的说是落在她额间的魔莲上。

络青衣身子轻颤,想推开他却突然发现浑身上下提不起半分力气,她不由得瞪着银华,面上泛着薄怒,“你封住了我的玄技?”

当那两片温热的唇瓣离开,银华白细的长指在她肩膀处一点,络青衣闷哼而动,瞬间打出数道紫色玄气。

银华不躲不避,唇边始终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可配着他这副妖娆的面容,又有着说不出的美感。

“雾声传信时我还不怎么相信,可见到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魔莲真的在你身上。”银华扬唇,银色的眸子里散发着灼灼光泽。

络青衣反手解了沐羽身上的穴道,快速将他抱进怀里,勾着唇对银华笑道:“在山寨上等我许久了?知道我要路过山寨?看来雾声拿走的星轨的确是个宝贝!”

银华哈哈大笑,他仰起足以令人为之疯狂的面容,一头墨色披散的长发突然渐渐化成寸寸白雪,银白从发梢渐渐向发尾蔓延开来,极致的美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即便是络青衣也免不了屏息片刻。

银华渐渐低下头与络青衣对视,一头银丝配着那魅惑的银眸,就好像传说中的皎皎银河,有无数星辰在他的眸中汇聚,璀璨明亮,美得不可言说。

“吾乃魔尊银华,自然要守在魔神身边。”这一刹那,银华恢复了其真正的声音,这声音犹如金属般明丽,呢哝低暖,好似初升朝阳,带着无边的魔力,令人宛若置身于明媚的阳光中。

络青衣怔然的看着他,红唇微张,却未说只言片语,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滟姐姐,可滟姐姐与他不同,滟姐姐的美就好像是遗世牡丹,永远高居枝头不落俗世,艳绝天下宛若洛神临凡,即便是神笔也以难描那丽色的一分,除却美之一字好像再无话语可形容,但滟姐姐的声音是温润的,好似春风拂过心头,留下几分难以忘怀的回味。

可银华身上的气质又与滟姐姐那般相似,可除了气质,也再无相似之处。

络青衣缓缓回神,将沐羽放在地上示意他先进去,脚步向后迈去却被坢在门槛边上,趔趄了下向后栽去,银华大手一伸,圈住了她的腰肢扶着她站稳,明丽的声音再次响起,“小青青是过于惊讶了吗?怎么连走路也不会了?”

银华看着络青衣清秀的小脸微勾起嘴角,紫眸内笑意流淌,“他们好像还在里面等着你呢!”

络青衣心里陡然一惊,立即推开银华,转身跑了进去,那一瞬间她竟然也有了看见墨彧轩的错觉,不对,银华是银华,他不是墨彧轩,他的语调…他的语调怎么能那么相像?怎么能!

银华笑意清幽的站在原地,看着络青衣反身跑进县衙,双手背负在身后没去阻拦,勾勒的嘴角缓缓上扬,又低头看着一身银色的锦袍,蓦地轻笑出声,小青青的反应真是有趣,把他当成了那个男人吗?

可惜银华就是银华,他,成不了其他的男人。

等络青衣跑进去就发现水无痕与百里梦樱的年度夫妻情深苦情爱恋大戏已经上演,他们站在公堂之下,哀戚悲凉的诉说着在山上所发生的一切,尤其是百里梦樱那生动形象的动作,愣是让她信以为真了。

“你说是你夫君提剑杀了那帮土匪?你夫君竟有如此大的能耐?”县丞明显不信,一人怎可以抵挡多人?再看水无痕的身板这么瘦,又怎么能带着一堆人逃出山寨?

“大人不相信?”百里梦樱按着眼角,手一指,“那胡老大和胡老二的头颅是您砍下的?”

“这…”县丞一噎,他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不想给这两个人多加赏银罢了。

络青衣眸子一眯,看着县丞,清声道:“我们方从山寨里逃出来,此时山寨已被我们公子一把火烧了,大人若不相信派人去查验便是,我们不贪功,只是想要些赏银,大人,有这么为难吗?”

县丞顺着说话的来源望过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外面的络青衣,手一指,沉声道:“你又是何人?”

“我嘛!”络青衣笑了笑,“奴婢是公子身边的丫鬟,亲眼目睹了我家公子如何砍下了那两人的脑袋,大人要不要我家公子给您露一手?”

“小小奴婢也敢插话?”县丞一拍桌子,“本宫不想知道他是怎样砍下来的,你给本宫站一边去!”

百里梦樱掩唇而笑,声音一柔,“大人,这是我家的丫头,她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要不您看看我夫君用的是什么样的招式?”

县丞看了百里梦樱一眼,面上多了几分和颜悦色,对络青衣摆手,“你先站在那里,别瞎乱动,本宫暂时还不想看见你。”

络青衣嘴角抽了抽,小手抚上脸上的那条疤痕,红唇微微勾起,心下暗叹,悲伤,这个看脸的世界啊……

果然长得漂亮就有特权,她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呢!

水无痕一句话未言,反而从无妙手中接过一把剑,半露出银光闪闪的剑身便要演示起来。

谁知那县丞即刻摆了摆手,额头上直冒冷汗,“本官信你所言便是!把剑收起来,别毁了这府里的东西。”

水无痕眸光轻闪,依言将剑又推回了剑鞘还给无妙,淡笑而立。

“那大人可否交付赏银了?”百里梦樱伸出一只白如瓷的玉手,手指轻勾,县丞有些坐不稳了,他左右看了看,对着身旁的人挥手,“快去拿银子来!按照这位姑娘说的,胡老大五十两,胡老二四十两,其余山贼每个按二十两计算。”

官差有些懵,“大人,这些一共是多少银子?”

县丞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这位姑娘说她一共杀了五十名山贼,你说多少银子?还不快点滚下去拿银子来!”

“是,是。”官差连连点头,苍白着脸跑了出去,等他再回来时百里梦樱已经喝完了一杯茶,看着官差怀中鼓鼓的荷包,百里梦樱的眼睛一亮,一个莲步上前将那荷包从他怀中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