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对父皇何时有成见?”墨彧轩继续拽她走,络青衣挣脱了两下,却被他直接抱走。

“还敢说没有?那你现在逃避什么?”络青衣恨不得打他一巴掌,“墨彧轩!你分明就是不敢看见皇上在你失去气息,你心里不忍心极了!你还装什么装?你们是父子,你何必装的什么都不在意?你以为墨盵嘢就看不出来吗?”

墨彧轩脚步一顿,低下头看着她,悠悠道:“爷在逃避?”

“别不承认!放我下来!”络青衣明眸染怒,从他怀里跳了下去,后退一步,哼道:“其实你现在比谁都着急!你可以对我说那么多情话,怎么到了墨泓跟前就一句好听的也说不出了?你气他什么我都明白,但在这种时候,你还应该继续跟他置气吗?墨泓有多宠爱你那都表现在明面上了,你别说你看不出来!”

说完,络青衣见墨彧轩不说话,便踢了他一下,道:“笑什么笑,赶紧跟我回去!”

墨彧轩笑盈盈的将她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缓缓道:“原来小青衣这么了解爷,你说的都对,爷不想父皇当着爷的面了无生息,即便有再大的气性,爷现在也全消了。”

“那还不走?”络青衣挑起眉,其实她有办法救治墨泓,但是呢,不到最后一刻她不太想拿出来,毕竟先消除墨泓和墨彧轩父子间的隔阂也比较重要。

“嗯,走。”墨彧轩放开她,侧头看了眼她嘴角的血迹,轻轻的替她拭去,声线无比清柔,“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不疼。”络青衣摇头,谁都没提起秦不楚,但他们都亲眼看着秦不楚一点点的消失,要说没有一点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墨盵嘢还坐在床前,见两人又走了回来,脸上没有太大的起伏,道:“也许五弟是赶不回来了。”

“赶得回来。”墨彧轩抿了抿唇,“臣弟昨夜让奕风去接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天水城。”

墨盵嘢十分讶异,“昨夜?”

“嗯。”

那溯郄传给他的消息是有多落后?

墨盵嘢脸色一黑,就听墨彧轩继续道:“臣弟没有告诉皇兄,也让人做的隐秘,就是不想朝中有些人再拿五哥的事情说事儿。”

墨盵嘢点了点头,脸上的黑沉尽数褪去,忽然,他听见极哑的一道嗓音,墨盵嘢立即看去,只见墨泓睁着眼睛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墨彧轩。

“轩……”

墨彧轩也发现墨泓醒来,他眸色一暗,还是快步走了过去,立在床前,唇边笑意全无,低声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墨泓看着他笑了起来,笑的没有声音,眼中却蓄满了泪光。

墨彧轩俯下身握住他的手,性感的嘴角紧紧抿了起来。

“好…回来就…”墨泓猛烈的咳嗽起来,眉心聚涌的魔气越来越浓,络青衣手指一蜷,站在原地没动。

墨盵嘢替墨泓顺着气息,总算是让墨泓平复下来,墨泓的目光越过墨彧轩看到他身后的络青衣,面色微变,哑着嗓子喊道:“青…总管。”

还是这么熟悉的称呼。

络青衣轻轻一笑,抬步走了过去,面色镇定的看着墨泓,点头道:“皇上。”

墨泓笑了笑,另一只手抬起,对络青衣伸了过去。

也许这是每个人在最后的顿悟,墨泓突然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一在阻拦墨彧轩的自由?为什么要破坏他们两个人生活,两个人的幸福?

络青衣看着墨泓伸过来的手没有动,墨彧轩侧过头看着络青衣,墨盵嘢也看向络青衣,她还是没动。

络青衣弯唇笑着:“父皇,您这是都想明白了?”

墨泓红着眼睛点头,一代帝王,一旦卸下所有光芒,就与普通人无异,他也渴望络青衣能原谅他曾经所做的那一切。

“那好,我也想明白了。”络青衣握住墨泓的手,墨泓笑着流泪,握着她的手晃了晃,其中的感情或许只有络青衣知道。

这一刻,络青衣想到眠月昊天,心底渐渐有些释然。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最该原谅也最该包容的是老人。

不然,终有一日会懊悔,但到那时,心里的愧疚与罪恶感将跟随一辈子。

“父皇!”墨盵嘢见墨泓缓缓闭上眼睛,络青衣也感觉到握着她手的这个老人渐渐松开五指,她立即从空间内拿出一粒金色的丹药放进墨泓嘴里。

“这是…”墨盵嘢看着她利索的拿出丹药就给墨泓吃了进去,他还没来得及阻止,丹药就已经在墨泓口中融化。

“小青衣。”墨彧轩知道这是什么,他满目惊诧的看着络青衣,呆呆的问:“九转还魂丹?”

九转还魂丹?!

墨盵嘢像是被一道雷劈中,这丹药他知道,也听说过,据说普天下没人能炼制出九转还魂丹,络青衣…又是怎么得到的?

“是啊。”络青衣松了口气,她从墨泓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回,两只手负立身后,浅浅笑着:“之前我还在宫里当太监的时候炼制了两粒,一粒给了无妙,还有一粒我一直留着,于是今日就派上用场了。”

“炼丹……?”墨盵嘢更惊讶,络青衣是炼丹师?这个身份他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

“嗯?你要把我抓起来么?”络青衣笑嘻嘻的看着墨盵嘢,“不过我刚救了皇上,你该不会将我抓起来吧。”

墨彧轩忽然一笑,放下墨泓的手,温柔的凝视着她,懒声道:“怪不得爷觉得你过于镇定,原来是早就有备无患,刚才你是故意说那些话,好让爷和父皇缓和父子之情,再在父皇支撑不住的时候拿出九转还魂丹。小青衣,爷竟然被你摆了一道!”

络青衣讪笑了两声,扑进墨彧轩怀里,唔了一声,从他怀中抬头,展颜笑着:“被我摆了一道你很有意见?”

墨彧轩挑高了一道眉,低下头想在她唇边落下轻吻,却听见上官赤炎慌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父皇!”

这么快就来了?

果然还是墨彧轩派的人有速度!

络青衣将墨彧轩推开,示意他留在这里,自己则缓步走了出去。

络青衣与跑来的上官赤炎擦身而过,络青衣看着上官赤炎跪在墨泓床前哭得悲切,而周围两位容颜俊美的男子似乎都不打算告诉他真相,她勾了勾唇,抬步走了出去。

“你是谁?”夏侯月就站在宫殿外,她看见从墨泓寝宫里走出的美貌女子,皱着眉疑惑问道。

络青衣站在夏侯月身前,幽幽一笑,“夏侯公主,半年未见,您怎么把奴才忘了呢?”

夏侯月眉头皱的更深,这人叫她夏侯公主,又自称奴才,是……

眼眸渐渐睁大,夏侯月指着她,高声道:“你是络青衣?”

“想起来了?”络青衣笑着点头,指了指一个方向,“走吧,我们去那里聊聊。”

夏侯月点了点头,好似盈满秋水的双瞳内划过一抹困惑,转步跟在络青衣身后去了碧波亭。

……

静王府

自凌圣初看见百里梦樱的肉身化作一堆白骨后,便带着百里梦樱去了客栈居住,两人都没提坞芷玉的事情,也没和静王爷解释半句话。

外面响起敲门声,小厮在门口说着:“凌公子,静王爷请您过府一叙。”

凌圣初站在窗前没有出声,也未曾移动脚步,内室的百里梦樱已经睡熟了,她并没有听见敲门声。

“凌公子?”门外的小厮加大了音量,使得凌圣初蹙起眉头,面露不耐的走了出去。

“凌公子。”小厮一看见凌圣初开门走出,立即退了几步,高兴的低下头,又说:“静王爷邀您去府中走一趟。”

“是有何事?”清淡的嗓音飘落,带有一丝不悦。

“王爷说,是为了梦樱郡主下葬一事。”

下葬?这两个字刺痛了凌圣初的心,他抿了抿唇,对那小厮道:“我明日便去。”

“可静王爷邀您今日……”小厮很是为难,这都过去了好几日,梦樱郡主下葬的事情怎么还能等?

凌圣初不予理会,反而转身走了进去,他将门轻轻关上,缓步走近内室。

小厮站在门口一筹莫展,这要怎么回话?凌公子可算是答应了,但还要往后拖一日…。

百里梦樱从床上坐起来,她将被子推开,穿鞋下地,就看见凌圣初走了进来。

“吵醒你了?”

“没有,我睡醒了。”百里梦樱揉着红通通的眼睛,她看向凌圣初,问道:“王府那边有什么情况?”

凌圣初据实以告,“他们说今日下葬。”

“今日?”百里梦樱咋舌,“那我们走吧。”

凌圣初握住百里梦樱的手腕,清冷的眼眸直视她没有表情的小脸,低声道:“也可以明日再去。”

“再拖下去也是这个结果,反正你也不嫌弃我,大不了我一辈子都做神兽,反正又坞芷玉在,我还是能变成人身,只是不能恢复以前的样子罢了。”

凌圣初知道百里梦樱说这话的时候有多难受。如果急于让梦樱变成人身,早在拿到坞芷玉的时候他们就会有所动作,但他们一直没动,就是想让百里梦樱恢复从前的模样,不能变回从前也就意味着她将不是百里梦樱,也许她要叫一辈子的媚香,一辈子都不能恢复百里梦樱这个身份。

“走吧,别在拖了。”百里梦樱反握住凌圣初的手,拉着他走出房间。

门口的小厮还没走,他看见凌圣初走了出来,高兴的开口:“凌公子,您可是现在就……”

“领路。”凌圣初被百里梦樱拽出来,他波澜不惊的扫了眼那个小厮,小厮连忙弯下腰,领着两人走到静王府。

百里梦樱站在静王府门前,差点又哭了出来,好歹她也在这里生活了十数年,对这里的感情很深,就算她嫁给凌圣初不会回家,但不回家和没有家的意义不一样。

“王爷,凌公子来了!”小厮带着凌圣初和百里梦樱一路走进内堂,内堂里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堂中央摆放着那口冰玉椁,里面堆积着百里梦樱肉身化为的白骨。

静王爷立即从椅中站起来,他看着缓步走来的百里梦樱,脸上还带着三分欣喜,但当他看见跟随凌圣初走来的百里梦樱时,面色蓦地冷了下去,看来媚香并没将他那天的话放在心上。

“凌公子。”静王爷起身相迎,“本王想在今日给梦樱下葬,您看……”

“就依王爷所言。”凌圣初淡淡的落下一句话,他瞥了眼冰玉椁中的白骨,不由得握紧百里梦樱的手心。

静王爷赶紧对一旁的下人们摆手,“将冰玉椁抬起来,都小心着点!”

“王爷,为何厅堂里外未挂白绸?”凌圣初扫了眼内堂,眸色渐暗。

这都过去了几日,静王府内根本没传出一点有关百里梦樱的消息,在他来的时候也没看见门口有挂白灯笼以及白绸,走进内堂,就没有了,这不禁令凌圣初冷笑一声,父亲就是这么当的么?只在乎那一个女儿?

静王爷脸上的笑意一僵,呵呵的干笑着,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百里梦容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百里梦樱见百里梦容的眼眶也有些红,她低下头,没再继续看。

“凌公子。”百里梦容眼眶虽红,可她面色极好,好像这半年里她并没有在复发任何状况。

凌圣初瞥了她一眼,淡声道:“梦容郡主的气色不错,想来多年旧疾也大好了?”

百里梦容脸上的微笑同样一僵,她看向静王爷,静王爷给她使了个眼色,百里梦容柔声道:“大概是这半年调养的好,梦容的旧疾在未发作。”

凌圣初没有回答,他是一名医者,也是一名极品炼丹师!他很清楚百里梦容的身体状况,所以他不信百里梦容的话,可是,他并不想揭穿。

“抬走!”静王爷对那些下人指挥,小厮们抬着冰玉椁就走了出去,百里梦容诧异地问:“父王,可是要在今日给姐姐下葬?”

“嗯。”静王爷沉声应道,先跟着那些小厮们走出去了。

百里梦容看了凌圣初一眼,便跟在静王爷身后走出。

只是,凌圣初发现静王爷吩咐下人们将百里梦樱的棺椁从王府侧门抬走,他无端冷笑,冷声道:“静王爷,莫非梦樱的死还让你见不得人?”

静王爷尴尬的回应,“梦樱沉睡多年,雲晖国已经没多少人还能记得本王有这个女儿,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本王怕他们误以为…死的人是梦容。”

“哦?”凌圣初凉薄的挑起声线,冷淡的睨了静王爷一眼,语带讥讽,“您还真是位好父亲!”

静王爷红着脸低下头,百里梦容就在他身边扶着他的手臂,百里梦容听后也噤了声。

百里梦樱一直没说话,她紧紧的咬着唇,手中握着从绝色赌坊买来的解语花,眸底划过一抹坚决。

到了地方后,下人们将百里梦樱的棺椁放进早就挖好的土坑之内,凌圣初见那土坑凹凸不平有些泥泞,精致的唇角一点点挽起,淡然的清眸内划过一抹冷光。

“凌公子,梦樱的棺椁已经下葬,本王可否邀请您去府上小住几日?”待下人将土填平,静王爷这才转身,对着凌圣初讨好的笑道。

“王爷不必劳心,我明日便会启程返回雪月。”凌圣初察觉到百里梦樱的不对劲,便一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

“凌公子,你……”百里梦容转过头就看见这一幕,她面色惊变,“媚香是头神兽,你这是……”

凌圣初从来不说客套话,索性当着他们的面直言,“诚如你所见。”

“这…”静王爷的脸色也极差,沉声怒道:“凌公子,本王敬重您公子之名,您这是戏耍本王不成?梦樱才刚下葬,你就当着她的面和一头畜生如此……你这样做对得起梦樱的一颗痴心吗?”

畜生?

百里梦樱无力的扯了扯唇,即便父王不知道她就是百里梦樱,也不能骂她是一头畜生吧?

他可想过,他现在所做的种种有多令她伤心!

“望王爷收回刚才的话,若我怀里的女人是畜生,那么,有人便是畜生不如。”凌圣初没当着络青衣的骂人,却不代表他不会骂人,他一旦骂起人来,络青衣都不一定是对手。

“你!”静王爷气急了,他听出话中之意,便指着凌圣初,气的手指都在发颤。

“凌公子,梦樱虽不在了,可是还有梦容,你这么做,可有为梦容着想过?”

凌圣初讽刺的笑了笑,他挑眉,冷淡道:“静王爷,别忘了你也是当着梦樱的面!”

“我…”静王爷被他说得没有话可以反驳,他看见百里梦容已经哭了出来,心里很是不忍,便硬着头皮继续说:“就算你不想要梦容,也不能要这头畜生!”

啪——

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能想到,凌圣初会亲自打静王爷一巴掌!凌圣初是谁?守护人界的异能者,天下第一公子,雪月丞相府的大公子。可静王爷又是谁?他是忘赟国皇帝的亲弟弟!凌圣初打了静王爷一巴掌,这是……天要大乱了吗?

凌圣初也真下的去手!

“静王爷,我刚才让您收回这句话,是您不听劝!”凌圣初先发制人,声音清清冷冷,就如同他的人一般,就算打了人也宛若谪仙般淡漠出尘。

百里梦樱彻底愣住了,圣初打了父王?这是她不曾想到的!但怔楞过后是难言的复杂心情。

百里梦容惊得不会动了,就连眼角的泪珠也似乎静止停顿没有滴落,凌圣初为了媚香打了静王爷?他…他怎么敢这么做!

“凌圣初!别以为你是天下第一公子,别以为你守护了人界,本王就不敢动你!”静王爷反应过来后,脸上还有一道鲜明的指痕,他厉声开口,眼底怒气蒸腾。

“这一巴掌,是为了梦樱打的。”凌圣初冷勾起唇,“一,你吩咐下人抬着梦樱的棺椁走侧门是对梦樱的极不尊重!二,你将梦樱葬在这样一个荒芜的地方是对梦樱的极不关心!三,你葬的简陋是对梦樱的极不关爱!四……”

凌圣初一口气说了六条,说得静王爷愣愣的站在原地,等凌圣初离开,他还一副愣神的模样。

“父王。”百里梦容走了上来,连唤了几声才使静王爷回神。

静王爷看着百里梦容,眸色渐渐冷凝下去,转头看向凌圣初离去的背影,面上再次泛着怒气,对百里梦容道:“我们走!”

百里梦容跟在静王爷身后,眸带狠厉的回过头扫了眼那一处土柸,嘴角逐渐上扬。

百里梦樱被凌圣初带走,两人走到一块石头前停下,百里梦樱拿出一直握着的解语花,低低笑道:“圣初,你是不是猜出什么来了?”

凌圣初抿唇,清淡的眸光落在那株解语花上,神色微动,道:“这就是你买解语花的原因?”

“是。”百里梦樱点头,语气极为生硬,“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从她魂魄移到这匹苍狼身上时,她就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