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玄机?

“静长老受伤了?”阙天休见静长老屏息躺在石床上,他触碰了一下周围的结界,却被结界反弹回来。

“想必是昨夜为了帮助我们而受的伤。”阙天休知道昨夜的事情,络青衣便据实以告。

相处十八年,阙天休也摸不透静长老的性子,他低声一叹,却不知石床上的人正在渐渐苏醒。

“静长老。”络青衣的呼唤让阙天休看向从床上坐起来的人,静长老一醒就看见自己的帷帽掉落在地,她眸带森寒的扫了眼他们,随后捡起帷帽重新戴上,抬手碎裂结界。

可令众人惊异的是,静长老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络青衣本以为她还会训斥两句,可现在,她连训斥都不说了。

楚绝色是第一次见到静长老,她看着静沉月的背影,眸子一眯,似乎想起了什么人来。

“阙不休,我怎么觉得静长老看起来有些熟悉?”楚绝色拽了拽阙天休的衣袖,她知道静沉月玄技很高,便等她走后才敢开口。

“你也觉得?”他十八年前就觉得了,只是一直没说,因为他想不到静长老与什么人像,可那背影就是看着熟悉。

楚绝色的手指抵着下巴,她敛眸,沉思片刻,“你说,她会不会真的是睢冉的亲姐妹?”

“怎么可能?”阙天休立刻否决,“我们认识睢冉几十年,什么听她说过她有亲姐妹?”

“也是哦。”楚绝色点了点头,眉头缓缓蹙起,可是静沉月那张与睢冉相似的面容又该怎么解释呢?

静沉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摘下面纱,平静的面容上划过一抹慌乱。

差点就被他们发现了!不过,她现在这张脸是否也让他们起疑了呢?

络青衣听完了楚绝色和阙天休的谈话,就牵着墨彧轩离开,眉头皱的很深,墨彧轩抬手抚平她眉间的刻痕,清柔开口:“别皱眉。”

“爷,我怎么觉得这其中有异常呢?”络青衣越想越不对劲,没有血缘关系,却有两张相似的面孔?除非静沉月也是穿越过来的人!

“是有。”墨彧轩颔首,宛若琉璃般清透的眼眸隐过一抹暗色,“可能你们都没发现,爷看到静长老刚醒来的时候很紧张,她紧张的时候就用手捏着帷帽。”

“用手捏着帷帽?”络青衣回想那一幕,果然是!静长老数次捏着帷帽,除了墨彧轩,他们都没放在心上。

“走,我们去找她。”络青衣不甘心的走去静长老的院落,她还有问题没问,不能就此错过。

墨彧轩将她拽了回来,无奈的笑着:“你现在找她能做什么?你就不怕她跟你算掀了她帷帽的账?”

“但我怀疑她就是络如音。”

“怀疑?”墨彧轩眸色微深,“小青衣,你只是怀疑,如何做的了数?如果静长老就是络如音,阙天休和眠月昊天不可能没有发觉。”

“你说的这点我也想过,可是你也知道,静沉月玄技甚高,阙天休也是在十八年后的今天才看到她长得什么样,所以她可能就是。”

“如果她是,为什么不与你相认?如果她是,体内的婆娑宿早就发作,又怎么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我……。”谁知道!络青衣冷哼,她松开墨彧轩的手,抱着双臂,脸上还带着不情愿。

“先和爷回去,这事儿我们回去再说,嗯?”墨彧轩柔声劝着,他们没有切实的证据就去找静沉月这样委实不好,虽然他不怀疑络青衣的话,甚至不管络青衣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但这件事情必须要慎重再慎重,不能凭几句话就断定静沉月的身份。

络青衣看了他一眼,冷哼声更重,但还是听话的跟着墨彧轩回了皇宫。

在房间里打坐一周天的静沉月缓缓睁开,体内的疼痛越来越轻,胸口如同挖心的痛感也逐渐消失,她疲惫的喘了口气,整个人向后倒在床褥中。

却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随之传入的,是一抹清雅如兰的声音,“静长老,我可以进来吗?”

静沉月神色一震,她掸了掸褶皱的衣服,拿过一旁的帷帽戴在头上,尽量保持平静的音调,“进。”

清流推门而入,他嘴角含笑,反身将房门关上,缓步走进内室。

静沉月就坐在内室的床榻上,她没有下地,也能清晰的听见清流并不沉重的脚步声,她下意识捏着帷帽,眸底流露出一抹慌乱。

“我可以坐下吗?”清流走进内室,他笑看着静沉月,不等静沉月开口就坐在静沉月对面的椅子中。

“清流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静沉月抬头,目光犀利的射向清流,她盘腿而坐,没让人看出一丝受伤的痕迹。

清流优雅的抬起手,摸了摸鼻尖,浅淡笑着:“我想来看看静长老,如果静长老不欢迎,我现在立刻就可以离开。”

静沉月是想赶人,但她没有那么做,她穿鞋下地,神色如常的站在清流身前,与他保持几米的距离,“清流公子好像很有闲心。”

清流笑了笑,如画的容貌上绽开一丝朦胧的微笑,他摇了摇头,缓缓道:“并非是我有闲心,只是有些事……我想替九皇子妃求证。”

“九皇子妃?”显然,静沉月抓住了这个称呼,语气不由得一沉,“听说她是你亲妹妹。”

“那又如何?她现在是我的主人。”清流说这句话的神色依旧,他仰着头含笑看着静长老,那双清澈里的倒映着静长老头戴帷帽的身影。

静沉月无声而笑,抬步走过屏风,她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水,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清流公子,若不嫌弃,可以尝尝我屋子里的茶。”

清流随之起身,他走到桌前,眸色忽然变得极深,端起静沉月倒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可不是这么品的。”静沉月平静的开口,她掀起帷帽一角,露出樱色的唇瓣。

“那你告诉我,要如何品?”清流挑眉,他将茶杯放下,缓缓笑着:“是不是还像小时候教我的那样,一口一口轻呷?”

静沉月握着茶杯的手一僵,她渐渐收紧了五指,樱色的唇瓣一点点变得发白。

“十八年,做长老的滋味如何?”清流衣袖轻拂,不经意间扫落了一个茶杯,陶瓷碎裂声使静长老竟没端稳手里的茶,手一松,茶杯从她手里掉落,同样摔了个粉碎。

“怎么不说话?是没想到我能认出你?”清流优雅而笑,“也是,如果我的身份没暴露,你也不会认出我。”

“清……”静沉月向后一步跌坐在椅中,她没料到清流会发现她隐藏了十八年的秘密!想来络青衣也只是怀疑,但清流却确切的认出了她。

“你想唤我清流,还是清尘?”清流面上始终噙着一抹笑,他向前走了一步,脚尖不小心踢到碎裂的茶杯,陶瓷相互碰撞,他不以为然的继续道:“隐姓埋名十八年,想不到你最后不仅还在忘赟,而且还是在眠月昊天眼前,你就这般离不开他?”

“我并不想隐姓埋名。”静沉月,或是说络如音,她苦笑着拿掉帷帽放在桌上,她面色稍霁,缓缓道:“婆娑宿发作,我又不舍得离开忘赟。”

“不舍得?”清流讽刺的笑笑,“映妃那么对我的时候你是不是都在?都在一旁看着?”

“我……”络如音哑然,她那时不能出手,甚至,她现在也不能出手,否则便会像现在这样,承受着反噬的剧痛。

“我的好母后,你还真忍心啊。”清流悠悠出声,他眸底隐隐划过一抹杀气,想到在忘赟被欺负的那几年,手掌握起,手背上爆出一条条明显的青筋。

他之所以痛恨眠月皇室不是因为眠月昊天,也不是因为这个身份,而是因为在他被映妃迫害的时候自己的母后竟能在一旁隐身看着!他没告诉任何人,他与络如音身上都有同一种气息,所以当静长老出现时,他马上就知道这个人是他消失了十八年的母后络如音!

他真的想不到,络如音看着他被映妃废掉玄气是一种什么感受!

络如音心痛的看着清流,嗓音干哑,“清尘,原谅我!我真的是迫不得已,这是我与天地立下的协定,一朝违反,整个忘赟……将会是一片涂炭。”

“你与天地立下的协定?”清流低笑了声,俯身看着她,声音蓦地一沉,“你与天地立下了什么协定?”

络如音没有隐瞒,她低下头,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我看过善沢的星轨,便知道青衣会有今日,所以我想保住这身玄技,替她来守护忘赟,也因为忘赟是我们的家,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毁掉忘赟!那时我体内的婆娑宿发作,容貌一夜间化作枯骨。后来,我便只能靠着灵气和易容支撑着现在的模样,睢冉很少出门,认识她的人也少,当时我过于心急,于是就幻化成她的样子进了龙腾学院,你也该知道,婆娑宿一旦发作,全身根基尽毁,我便在天地立誓,我愿以今生寿命换二十年玄技,到现在,我所剩的时间不过两年。所以我更不能与你们相认,我不想让你和青衣承受相认又分离的痛苦,还不如就此不识,我们都能好过些。”

“今生寿命换二十年玄技?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保住忘赟不受魔界的侵袭?”

“都有。”络如音的声音更低,她移开看着清流的目光,继续道:“如果在这期间,我助你们其中一人都会受到来自天地的惩罚,罚我身上的疼痛尚不要紧,但它不止罚我,还会毁了忘赟。我做了这么多最希望的就是保住忘赟,所以我希望你原谅我,这些年我没有帮过你,也没有帮过青衣,你们两个人受的折磨和苦痛我都看在眼里,我也心疼,但我真的不能露面,真的不能。”

“所以你就以静沉月的身份待在龙腾学院,表面上是龙腾学院的静长老,实则是为了保护忘赟才留下。”清流笑着摇头,他不知道有个这样的母亲是幸还是不幸。

络如音可以为了忘赟眼睁睁看着他和络青衣两人受难,到头来只是为了保住一个国家?

或许一个国家在她心里才是最重要的,他和络青衣的性命在国家面前,是否就不重要了?

“昨夜我知道魔界想取出女娲碎石便快速赶到阻止,我以为这并不算帮助青衣,以为只算是守住忘赟,谁知还是受到了天地的惩罚,幸好,只惩罚了我一人。”络如音曾是上一任人界守护者,不得不说,这个守护者她当的无疑很称职,她敢舍小家为大家,可墨彧轩不敢,凌圣初也不敢。

清流清澈的眸光转瞬变得幽深,他看了络如音片刻,突然转过身,绝情的落下一句话,“也幸好你离开我,既然你愿意当静沉月,那这一辈子都不要在叫回络如音!”

清流甩袖而去,他拉开房门,看见房外站着的人,脚步突然一顿,因为房外站着的人是阙天休,眠月昊天以及楚绝色。

楚绝色最先走了进来,怪不得她会觉得南楼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南楼喜欢络如音,这些年他保留着络如音的一丝气息,所以她闻到南楼身上的味道其实是络如音的。但她没想到,原来事情是这样,络如音是为了守护忘赟而留下,她为了守护忘赟舍弃了自己的子女。

这是……无私吗?

可是,这怎么能是无私呢?

眠月昊天眼泛泪光,他看到络如音那张面容,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是什么也说不出。

阙天休双眼通红,他也想哭,可他知道,与眠月昊天相比,他并没有权利哭。

“如音。”嘶哑的声音从眠月昊天喉咙内发出,络如音眸光一动,她立即抓住帷帽重新戴在头上,衣袖一扬,不仅将清流和楚绝色扫了出去,还将房门紧紧的关上,又在周边设下一道结界将他们阻拦在外。

眠月昊天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他就站在院子里,迟迟未动。

阙天休声音同样黯哑,他张了张嘴,最后拍了拍眠月昊天的肩膀,与楚绝色一同走了出去。

清流看着眠月昊天,眸色忽变,而后,他也走出院子,只留下眠月昊天一人站在院中。

络如音阻隔了一切声音,她不想听眠月昊天说了什么,如果她的身份没有清流揭穿,如果她还是静沉月,那该多好。

阙天休与楚绝色离开龙腾学院,飞一般的朝皇宫奔去,两人将这个消息告诉络青衣,络青衣愕然,她呆呆的没有说话。

她是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她不知道这不是可能,静沉月真的就是络如音。

而发现这个秘密的人,就是清流。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清流痛恨眠月皇室的原因,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清流屡次都想杀她。

“小青衣。”墨彧轩听后也不禁微楞,但他比络青衣回神的快,他轻轻的拍了拍络青衣的脸颊。

络青衣回过神,看着脸色激动却又悲伤的阙天休,淡淡的哦了一声。

这算什么反应?

阙天休拧眉,青丫头的反应也太不正常了!现在络如音找到了,找到了她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他们一直以来不是都在寻找络如音吗?

“青衣,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楚绝色迟疑的开口。

“她是不是将你们都赶出来了?”

楚绝色和阙天休齐齐点头,络青衣摊手,微笑道:“那我去了也会被赶出来。”

“她是你娘,说不准……”

“没有说不准。”络青衣抬手制止楚绝色的话,“她也是清流的娘,怎么也把清流赶出来了?”

楚绝色没话说,便听络青衣下起了逐客令,“你们先回去吧,我稍后会让人把婆娑宿的解药送过去。”

“丫头。”阙天休不想走,这怎么络如音赶人,络青衣也赶人?他现在很想找人说说话,丫头怎么能撵他离开?

“我想静静。”络青衣揉着眉心,整个身子被墨彧轩抱在怀里,她顺势靠着,小脸上有着几分抑郁之色。

“那好吧。”阙天休不得已离开,“那你静一静,等你想清楚了,一定要去找她啊!”

“嗯,等我想清楚再说。”想不清楚她就不去了。

阙天休没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还想在说什么,却被楚绝色拽了出去,楚绝色指着他,道:“青衣想休息了,咱俩还在这里干杵着像话吗?怎么说如音都是青衣的娘,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解不开结,青衣又不是清流,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我不是怕她和清流一样怨恨上如音吗?”

“啧啧,你管的还真宽!那是昊天要操心的事情,你赶紧回你的龙腾学院去,你就没想过,万一如音想见你却找不到你的人呢?”

阙天休一拍脑门,先前的悲伤一扫而光,他笑道:“对啊,万一如音想要见我呢?那我回去了,青衣这里什么情况你随时给我传个信儿啊!”

“嗯。”楚绝色对他摆了摆手,阙天休就如同来时那般飞一般的离开了。

楚绝色缓缓转身,她咬着唇看着紧闭的房门,唇边溢出一抹叹息,转过身走了出去。

房间内,墨彧轩握着她的手,柔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络青衣摇头,她和络如音没有多少感情,想要找到络如音也是因为与南楼的约定,但现在真的找到了络如音,她是不是该办一办呢?

但说要怎么办,她还真就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