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字,很冷。独活听得出来。

“是。”独活点头,“他是半人半兽,所以能靠近木屋,我求你放过他。”

“半人半兽?”怎么还会有半人半兽?

独活低下头,她没有解释,却道:“凌哥哥,不要杀他。”

凌圣初手里的剑还在怪物体内,他冷勾唇,忽然用玄气将独活送回木屋,他手腕一转,将银剑从怪物体内抽出,说话间又挽了一道剑招,“我必须要杀了他。”

“凌哥哥!”独活跑下台阶,当归瞬间冲了上来将她拦住,怒道:“放了他,让他杀了我们吗?”

“如果他不会杀了你们呢?”

“可能吗?”当归冷哼,“你看他根本就没有人性!他可还认你?让他活着对于他来说才是一种痛苦!”

“才不是!”独活红着眼睛看向当归,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当归猛不防被推了个踉跄,并被推离扭曲空间,他向后一倒,身后正好有妖兽猛扑而来。

独活大惊,急忙跑过来想要拽住当归,哪知道她刚踏出扭曲空间,就被妖兽按在地上,当归脚尖一转,及时躲过了另一头妖兽的袭击,他看见独活被妖兽控制,咬着牙拿剑向那头妖兽刺去。

妖兽刚低下头想将独活吞进腹中,却有凛凛的杀气扑面而来,它大叫松开独活,朝当归扑了过去。

当归弯下膝盖,跪在地上向前滑行,他将独活拽到身边,手里的剑支着地面,用力向上一跃,整个人从地面跃起,他抓着独活在半空旋转一圈,脚踩在妖兽的脸上,借力飞回了扭曲空间内。

一进入扭曲空间,当归就松开独活,独活摔在地上,身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她端着被摔断的手腕,倔强的没有掉一滴眼泪。

这时,独活感到身前有一片巨大的阴影,她猛地抬头,欣喜开口:“叔父!”

砰——

怪物向后倒去,他脸上的草虫慌乱爬出,涌向坐在地上的独活。

当归见状,急忙在两人身边设下结界,没让草虫沾在她们身上。

“叔父……”独活眼眶通红,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知道叔父没有办法在变成人身,可她也不想叔父就这样失去声息。

凌圣初飘落而落,手中的银剑未沾有一滴血迹,他神色清冷的看了独活一眼,脚步轻抬,缓慢的走向木屋。

独活闭着眼睛,阻止眼泪流出,她不能流泪,即便是叔父死在她面前,她也不能哭。

独活没有注意到再次站起来的怪物,然而当归发现了,他打了个哆嗦,这怪物怎么还杀不死啊?

结界轰然碎裂,凌圣初脚步一停,他背对着当归和独活,但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叔父!”结界碎裂的声音太清晰,独活睁开双眼,眼中还有一层水雾,她盯着怪物,却被怪物眼底蔓延生长的狗尾巴草吓得向后缩了缩。

当归瞧见独活摔断的那只手腕,他抿唇,终究是有些不忍的将独活拉起来,他站在独活前面,一手执剑,执剑对着怪物,眸色坚决。

独活从后抱住当归,声音极低,“你可以伤他,但求你留他一条命,就算他是妖兽,也是一条命。”

当归挣了挣,沉声道:“你放开我!难道你没发现你叔父根本就杀不死吗?”

“我……”经当归这么一说,独活才发现她的叔父好像是……复活了!

“圣初哥哥,怎么办?”当归扬声喊道,他笔直的站在独活身前,虽然心底有些惧意,却在独活面前丝毫没有显露。

凌圣初眸色幽冷,他忽然转身,手里的银剑脱飞,一道白色的玄气推动银剑破空长击,那怪物看着凌圣初,眼中生长的狗尾巴草快速缠绕上银剑,但当狗尾巴草刚缠上银剑,就被银剑的剑气划断。

银剑没有停顿的向怪物飞去,再次没入怪物体内时,怪物向后猛退,却没有像第一次那般倒下。

“叔父。”独活缓缓放开当归,她看着被那头怪物,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一步。

“喂!你疯了!”当归立马将独活拽了回来,他带着独活向木屋旁飞去,并点住了独活的穴道,没有让她乱动。

怪物死死的盯着独活,爬满狗尾巴草的脸上竟有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忽然重击地面,木屋剧烈一颤,支撑木屋的房梁均开始碎裂,络青衣和墨彧轩对视一眼,他们收回了手,快速飞出木屋,而木屋也在顷刻间塌陷。

独活脸色惨白,手腕上的疼痛再次袭来,她紧紧的咬着牙关,没有再吭声。

络青衣落在独活身边,她端着独活的手腕,对当归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当归眸光忽闪,嘟囔着:“算是给她的一点教训,谁让她……”

“闭嘴!”络青衣声音中染了几分怒意,她狠狠的瞪着当归,“白梵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如果不是独活,我们没准都会死在妖兽手里!”

“可是……”

“我让你说话了吗?”络青衣解开独活的穴道,将她摔断的手腕接上,又将药膏拿给媚香,让媚香替独活上药。

“等出去了我在收拾你!”络青衣瞥了当归一眼,当归委屈的撇嘴,夺过媚香手里的药膏,“我来。”

媚香摊摊手,她让开位置,见墨彧轩也加入了凌圣初的战局,两人对付一头怪物虽容易,但无奈那头怪物杀不死,只是在消耗他们的玄气和体力。

络青衣感觉自己空间内的瑰仙剑有异动,她皱了皱眉,突然传来神农鼎奶声奶气的声音,“他体内有三足金乌,所以才会一直复活。”

三足金乌?

那不是玲珑塔内的法宝之一吗?看来玲珑塔内的法宝确实是散落于各处。

“怎么能拿到三足金乌?”络青衣问了一句,可神农鼎不说话了,他傲娇的化成婴儿的模样在貔貅空间内滚来滚去,根本没理会络青衣黑沉的脸色。

沉闷许久的七绝琴开始发话,“拿到三足金乌必须以战天刺为引,这里没有战天刺,或许你们可以将瑰仙剑和乾坤尺合在一起试试。”

络青衣有些犹豫,瑰仙剑现在是魔器,如果将乾坤尺合在一起,它会不会魔化乾坤尺?

“青衣,事到如今,我们只能一试。”媚香知道络青衣的犹豫,他们还没找到无回谷的缺口,很快便要天亮,他们真的没有多余时间考虑。

络青衣将瑰仙剑和乾坤尺拿了出来,充满了黑色魔气的瑰仙剑迅速贴上乾坤尺,乾坤尺挣扎了两下,便被瑰仙剑绑的很紧,瑰仙剑与乾坤尺不断旋转,最后冲进了怪物体内。

怪物倒在地上,体内的三足金乌正在瑰仙剑和乾坤尺带离,他身后的红色长舌缓缓失去颜色,最后缩成了手指般大小。

络青衣以魔莲命令瑰仙剑将乾坤尺和三足金乌带回来,瑰仙剑本来在抗拒,但当络青衣动用魔莲后,它也不得不听话。

络青衣将瑰仙剑乾坤尺和三足金乌收进空间分别放置,心底缓缓松了口气,这时她有些庆幸自己体内有魔莲了,如果不是魔莲,她真的没有办法操控瑰仙剑。

“快,继续找无回谷缺口!”水无痕能看见地平线上徐徐升起的朝阳,他立即操控着火焰,额头上滚落下豆大的汗珠。

络青衣和墨彧轩也没耽搁,三个人凝聚心神去找,不过片刻,他们便发现了无回谷缺口的位置。

原来是在这座木屋下!

他们是不是该感谢那头怪物毁了这座木屋,不然他们绝不能如此轻易的找到无回谷的缺口。

络青衣凝眸看着倒下的怪物,心想,会不会是独活的叔父想让他们离开,所以才……

可事实上是他们想错了,独活的叔父是想将他们压在木屋里,谁知道误打误撞让他们找到了无回谷的缺口。

凌圣初拿出昆仑镜,墨彧轩带着络青衣跳了上去,清流媚香水无痕,花汣奕风以及众隐卫也随后跟上,当归对独活伸出手,独活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叔父,将手放在当归手心,被当归带上了昆仑镜。

但当他们刚想趁着打开缺口的功夫离开无回谷,谁知道那怪物竟拼着最后的力气跳了上来,当归当即对怪物踹出一脚,可怪物在掉落昆仑镜时抓住了独活。

当归迅速抓住独活,络青衣抓住当归,没让当归跟着掉下去。

昆仑镜缓缓上升,墨彧轩对着怪物打出一道玄气,玄气击中怪物的心脏,怪物双眼一闭,彻底没了气息,狠狠的砸在地上。

当归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独活拽了上来,独活脸色依旧很白,她瑟缩着身体坐在放大数倍的昆仑镜上,眼底充满了惊涛骇浪。

出了无回谷,凌圣初将昆仑镜收起,他走到媚香身边,低头问道:“身体有没有不适?”

“没有。”媚香摇了摇头,眸光瞥见独活发抖的身子,媚香眼眸一缩,忙道:“独活,你被你叔父抓了?”

顿时,众人齐齐看向独活,脸色不由得一变,独活被那怪物抓伤,她现在……

独活身子瑟瑟,她缩着全身蹲在地上,手臂上长出一根根狗尾巴草,络青衣从空间拿出一颗可以压制毒性的丹药弹进独活口中。

黑色的药丸从独活的喉咙里滚落,独活抬起头,眼底露出狰狞的神色,瞬息,又被痛苦所取代,显然是络青衣的丹药起作用了。

独活反手掐住自己的喉咙,络青衣对着独活颈后就是一掌,独活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天色渐亮,独活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她双手撑着床板坐起来,忽然,她想到什么,赶紧撸起袖子,见手臂上光滑如初,好像当时那一幕是一种错觉。

“醒了?”络青衣推着房门走进,独活揉着额头,道:“我是不是被我叔父抓伤了?”

“嗯。”络青衣手里端着一碗药,她关上门,将药递给独活,“你体内的毒暂时被压制了,别急,我会帮你清除干净。”

独活苍白的扯开一抹微笑,“谢谢你,青衣姐姐。”

络青衣对她笑笑,“如果不是你,我们还走不出无回谷,况且当归摔断了你的手腕,我对你还有点愧疚。”

独活摇头,看向络青衣的目光有几分飘渺,“我不怪当归,是我自私,不该阻止你们。”

络青衣将喝干净的药碗放在一边,扶着独活再次躺下,避开了这个话题,“你再睡会吧,我们今日不走,明日再启程,到时候送你回家。”

“谢谢。”独活缩在被子里,声音很小,随后闭上眼睛,敌不过药效发作睡了过去。

络青衣端着空碗走出房间,当归正站在门外,他垂着头,沮丧道:“青衣姐姐,你不会还在怪我吧?”

络青衣绕过当归没有回话,恩将仇报,她络青衣平生最痛恨这种人!

她只要想到当归才十三岁就能做出这种事,她就不想搭理当归。

正因为当归年纪小,才更不该是非不分,难道年纪小就是理由吗?

“青衣姐姐。”当归追了上去,他抓住络青衣的衣袖,没让络青衣继续往前走,络青衣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当归,眸光悠悠,没有说话。

“我知道错了。”当归噘着嘴,白净的小脸上还有一分傲气,“我是不该那么对独活,当时还不是被她气昏头了?她想让我们放过她叔父,却忘了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尤其……媚香姐姐肚子里还有一个……”

络青衣抿了抿唇,却见水无痕淡笑着走来,水无痕接过她手里的空碗,对当归道:“你先回去吧,你青衣姐姐没有生气。”

“真哒?”当归眼睛一亮,眸底晶莹的色泽竟有无妙的那双星眸有几分相似。

于是,络青衣想要出口的反驳硬生生卡在了那里。

水无痕看着络青衣,指着楼下,“下面有一坛竹叶青,要不要尝尝?”

“要!”络青衣走下楼梯,跳到桌子上抱着竹叶青谁也不让。

水无痕将空碗放在一边,无奈的笑着摇头,“你慢点喝,就算竹叶青的酒不烈,这么喝下去也会醉的。”

“不行,我今儿心情不太好。”络青衣摇摇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

“因为当归?”

“不只是他,还有其他的事情,上辈子我就没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你有没有办法穿回去?要不咱俩跑吧?”络青衣笑盈盈的看着水无痕,因为此时墨彧轩和凌圣初在房间里谈事,所以她确信这些话墨彧轩听不见。

“跑?”水无痕笑了一声,“有墨彧轩在,你能跑到哪里去?”

“唔,也是。”络青衣赞同的点头,她放下酒坛,揉了揉眉心,叹道:“其实我是在为独活身上的毒忧心,那种毒我从没见过,现在只能想办法压制,想要彻底根除,估计要很麻烦。”

“没见过?”水无痕皱眉,如果连青儿也没见过,那就有些麻烦了。

“嗯。”络青衣抱着头低吟一声,“可是我还当着独活的面夸下海口,说一定能治好她,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医治啊?要不你带着我跑路得了,我就不用在理会这些破事了。”

水无痕眸底含笑的瞥了楼上一眼,楼上有间房门刚被打开,似乎有两抹白色身影从里面走出。

水无痕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带你走。”

“等下。”络青衣伸出一只手阻拦,咕咚咕咚喝了半坛子竹叶青,脚下不稳的从桌子上跳下来,晃晃悠悠的走到水无痕身前,“走吧。”

水无痕抓住她的手腕,指尖缩了缩,带着她就要往外面走。

一抹身影从楼上飞下,清流拦住水无痕,并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目光。

水无痕笑悠悠的没回应,他转而带着络青衣上楼,有些醉意的络青衣脚步虚浮的跟着水无痕上楼,络青衣环顾了一圈客栈,道:“水无痕,你走错了吧?这里不是出客栈的路。”

水无痕依旧没说话,他将络青衣领到墨彧轩身前便隐了下去。

络青衣转了转头,眼前突然压下一抹白色的身影,她指着墨彧轩的鼻尖,嘿嘿笑着:“水无痕不是带我走了吗?怎么…没走成功?”

“走?”墨彧轩凉笑着挑眉,手缓缓握住络青衣的手指,薄唇轻扬,慢条斯理的开口:“小青衣,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嗯?”她忘记了什么吗?

“记得,把爷也带走。”话落,他深深的看着她,满目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