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赤炎和夏侯月就在皇宫里居住下来,墨赤炎的寝殿离墨盵噑的寝殿较近,因此每当夏侯月出门的时候都会路过墨盵噑的寝殿。

这一日,夏侯月挺着肚子向里面张望一眼,她只看了一眼,却正好被皇后瞧见,皇后羞涩的笑了笑,对夏侯月招手,“五弟妹,要不要进来坐坐?”

夏侯月摆手,她对皇后回以一笑,随后离开了寝殿门口。

待夏侯月一离开,皇后才问身边的宫女,不解地道:“五弟妹好像并不喜欢本宫,这是为何?”

“娘娘您多虑了,五皇子妃怎么可能不喜欢您?”身旁的宫女连忙回着,“大概是五皇子妃不喜欢与人亲近吧,您看她在宫里除了与五皇子相处,都不与其他人相处的。”

皇后点了点头,这名宫女的说的没错,夏侯月在宫里不与人亲,她还以为是自己不得夏侯月的喜爱,想来真的是她不喜欢与人亲近吧。

夏侯月漫无目的在皇宫里闲逛,她只想出来透透气,整日待在寝宫里当真是太闷了,谁知道她一出来就能看见皇后,现在的墨盵噑对皇后应该很好,不然皇后怎么还能维持那份小女儿的娇羞?

夏侯月并不傻,她能看出皇后脸上的神色是真是假,她也知道皇后对她没有敌意,可当皇后叫她进去坐坐的时候,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快点离开,不为别的,只为她不想与墨盵噑身边的人亲近,她既断了对墨盵噑的念头,就不该与皇后有交情。

若不是为了让墨赤炎能够尽孝,她也不会再一次回到雪月皇宫。

还记得去年那棵树下,她执一杯温茶,亲自递给墨盵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神色,期盼他能说上一句好。

也记得去年宴席上,她梳着高高的马尾,整个人显得有几分英姿飒爽,她在众人的目光下站起身,端起酒杯对着墨盵噑的方向,坚定的笑道,我夏侯月,只为你而来。

更记得今年墨盵噑寝殿中,她被墨盵噑亲手推到墨赤炎怀中,虽然她不知道那时的墨盵噑是由墨彧轩假扮的,可是她知道,不管是什么时候,墨盵噑对她都没有一点感情。

因为是你,我夏侯月非死不回!

多谢你的狠心让我断了爱你的念头。

这还是她的原话,她的原话啊……

一晃,竟过去大半年了。幸好,现在的她和墨赤炎生活的很幸福。

“夏侯月。”清润柔和的嗓音从夏侯月身后传来,使得夏侯月向前的脚步一顿,她讶异的回头,便看见身后站着一名华光滟滟,容色绝世的女子。

夏侯月不禁愣住,面前女子长得竟然比络青衣还要美,她活了这么多年,好像还从未见过这般风姿浊世的女人。

不过,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认识我?”夏侯月上下打量着她,眼中充满了狐疑。

“自然。”滟芳华淡淡一笑,她点了点头,缓步向前走,走到夏侯月眼前站定,随后道:“我不止认识你,更是救过你的命,怎么,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夏侯月摇头,她救过自己?怎么可能?

“要我带你回忆一番?”滟芳华突然抓住夏侯月的手腕,不等夏侯月反应过来就带着她开启传送,以最快的速度到了一个地方。

夏侯月下意识的将手护在鼓起的肚子上,她被滟芳华抓住的时候没有惊呼,反而十分镇定,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自己站在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这个位置,她好像曾经来过。

等等,夏侯月眨了眨眼睛,很不确定的看了周遭一圈,嘴巴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想起来了?”滟芳华滟美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她扫着山下的崖壁,手一指,缓缓道:“或许你还记得那个地方,我曾带着你在那里休息过。”

夏侯月感觉被电击了一下,她整个人怔楞站在原地,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这里是驭婪山。驭婪山下有一处崖壁可以休息。可是她又怎么会知道?

夏侯月不相信,救她的人明明是墨盵噑,明明就是墨盵噑啊!怎么可能……会是个女人?

滟芳华站在夏侯月身前,一手负在身后,唇畔轻扬,“夏侯月,就是我化作墨盵噑的模样在驭婪山救了你,你是否曾问过墨盵噑他可去过驭婪山?想来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回答,但你始终不信,是不是?”

夏侯月倒退一步,面色极为震惊,她盯着滟芳华的背影,牙关紧咬,颤抖道:“你是……芳华楼的楼主滟芳华?”

滟芳华缓缓回神,对夏侯月微微一笑,声音温润,“夏侯公主果然聪明,我就是滟芳华,滟是我自取的姓,因为我本身便有芳华二字。”

夏侯月紧紧蹙眉,什么叫本身便有芳华二字?

“是我故意引你前来,驭婪山和我的炎狱一样,都是人魔大战后留下的扭曲空间,四年前我设下圈套,只为了让你爱上墨盵噑,没想到当真成功了。”滟芳华低头一笑,笑容中竟多了几分苦涩。她再次抬头,脸上已经变成了墨盵噑的模样。

夏侯月紧紧的盯着她看,竟在她脸上找不出一丝破绽!完美的真与墨盵噑无异!尤其是那双凉薄的凤眸,滟芳华怎么能学的这般相像?

滟芳华抿了抿唇,易容术还是她交给络青衣的,自然,她的易容术相比络青衣更加炉火纯青,没有人能看出她的破绽,就连她自己,也找不出来。

还记得雾声强逼着善沢吞下一粒九转还魂丹,那粒九转还魂丹是她亲自炼制,这世间也正是除了她,便再没有能炼制最为纯正的九转还魂丹!

“为什么?”夏侯月不仅觉得心里苦,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充满了苦味,她不能想象,她爱了多年的男人竟是眼前的滟芳华!

她曾那般期待问着墨盵噑,三年前,驭婪山,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被逼落山崖,你救了我,并带着我在一群兽妖中突围,你,想不起来吗?

真的,没去过吗?或者,或者是你失去了这段记忆?

那时的她,还以为墨盵噑是在骗她!就在她知道真相之前,她都以为墨盵噑是在骗她!

原来不是,原来这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原来这一切与墨盵噑没有一点关系!

为了墨盵噑,她抛弃了家国,抛弃了父母,甚至…她抛弃了尊严,可却仍得不到那人的正眼相待。本来,她心里对他是有一丝恨意的,可当她知道真相后,她对墨盵噑也就再也恨不起来了,为什么要恨?这件事与墨盵噑没有一丝关系,从头到尾,不过是她自己闹笑话罢了。

她夏侯月,竟然一直活在一个笑话当中!

“为什么要告诉我?”夏侯月泪眼婆娑,她仰着头问向滟芳华,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想,一点都不想知道她爱的人其实与墨盵噑无关。

“因为我是芳华兽,也是荣华兽,我要脱离魔妖兽,就必须为他们做完这最后的一件事情。”滟芳华神色忽然寡淡下来,她继续道:“将你引来驭婪山,并让你爱上墨盵噑,也是因为我在替他们办事,当时他们说,只要我做完这件事,就可以离开魔界,可以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但神器出世,他们终究还是不能放过我,若不是青丫头,我到现在还会被关在修罗道里。”

“你想要属于你的自由,所以你就牺牲我的一生?”夏侯月眼眶红透,她反手指着自己,看向滟芳华的目光里充满了讽刺。

滟芳华看着她,半晌,终于吐出一个字,“是。”

“哈哈。”夏侯月仰头狂笑,她狠狠的推了滟芳华一把,但滟芳华还站在那里没有动,可是这一下,她却发现了滟芳华的秘密。

“你……”夏侯月指着滟芳华,眸中露出一丝惊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不是女人?”

滟芳华直直的看着她,薄唇轻扯,从唇瓣里溢出一抹轻笑。

“滟芳华,是个男人?”夏侯月今天受到的打击不小,想必世人都不曾想到,芳华楼的楼主滟芳华,竟然是个男人!一个有花魁之名,浓妆艳抹了几十年的男人!

就连络青衣,都没想到,而络青衣与滟芳华相处那么久,她也不曾发现。

除了魔妖兽,知道滟芳华是男人的也就只有墨彧轩,况且在两人初见之时墨彧轩就已经知道了,那时墨彧轩还对滟芳华语出威胁,后来,墨彧轩没有告诉络青衣,所以络青衣也被蒙在鼓里。

“是。”滟芳华淡淡一笑,他在夏侯月震惊的目光下缓缓点头,一字一句道:“我一直都是男人。”

“那你为什么……你为什么……”

“为了接近络青衣。”这是滟芳华的回答。

“为什么?”夏侯月依旧问着这三个字,她还是不明白,她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滟芳华终究不会告诉她。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多管,我带来你驭婪山,只是想让你知道多年前是谁救了你,现在,你这条命是在谁的手里。”

夏侯月脸色很白,她摸着肚子连连后退,摇头道:“你想要我的命?”

滟芳华嗤笑,“放心,我不要你的命,只是想让你替我办件事。”

“什么事?”夏侯月忽然停下脚步,因为滟芳华将她定在原地,令夏侯月一动也不能动。

“替我…抢夺神器。”滟芳华轻启薄唇,眉眼间蓦地显露出一颗鲜红色的朱砂,就连他身上的衣服也有了新的变化,一袭浅蓝长裙陡地变成一件艳红绣金丝火焰与海棠花的繁复锦袍,锦袍长长曳地,随风轻舞,他缓缓笑着,一步步逼近夏侯月。

夏侯月的脸色愈发苍白,抢夺神器?她怎么可能办到!

滟芳华……会不会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滟芳华没走一步都似乎尤为沉重,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抿成一条直线,若可以,他也不想动用夏侯月这颗棋子,更不想伤害与络青衣有关的人。

如果青丫头知道,这些年来,他都在利用她,她心里又是什么感受?

可他不得不利用,他芳华兽只想**于世间,若没有代价,他又怎能有自己的自由?

他借络青衣之手离开修罗道,其实在络青衣清醒前他就与其他的魔妖兽商量过了,只要将神器夺来,他就可以重获自由。

所以,在络青衣清醒后的那一幕幕,不过是他与其他魔妖兽做戏给络青衣看罢了。

他还是希望青丫头不要怪他,不要恨他,不要忘了他。

回到寝殿的墨赤炎发现寝殿内并没有夏侯月的身影,他抓了个小太监问道:“月儿呢?”

“一个时辰前五皇子妃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她去了哪里?”墨赤炎有些着急,夏侯月还怀着身孕并不方便走动,万一在哪里摔倒了没有人搀扶怎么办?

“不知道。”小太监摇头,“五皇子妃走之前不让奴才们跟着,估计也就是在皇宫里逛逛,不会去别的地方。”

墨赤炎松开小太监的衣领,神色慌忙的跑出了寝宫,派了一批人寻找夏侯月。

天色渐暗,派出去的人始终都没有夏侯月的消息,就连墨赤炎自己也找了不少地方,但都没有看到夏侯月的身影,他急的眼睛通红,双手揪着头发,无助的靠着一块石头旁。

“五弟。”墨盵噑听到消息后走过来,他站在墨赤炎身前,低声道:“你问没问五弟妹消失前曾与什么人见过面?”

墨赤炎摇着头,“她没与任何人见面,只有皇后让她进去坐坐,但是被她推拒了。”

墨盵噑寒凉的凤眸内眸色微深,袖中的手指一点点蜷起,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她会不会去了驭婪山?”

“怎么可能?”墨赤炎不相信,“驭婪山距离此地有近千里的距离,月儿没有出皇宫,她怎么可能怀着身孕去那种地方?”

墨盵噑抿了抿唇,那他就不清楚了,夏侯月去驭婪山也是他无端的猜测,他知道这也不可能,却还是说了出来。

因为夏侯月说过,她曾在驭婪山见过他,可是他也几次否决,真是想不透夏侯月怎么会认为他去过驭婪山。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驭婪山的具体位置。

“五皇子!”宫外有侍卫慌忙跑来,他看见墨盵噑也在,立马恭敬的躬身行礼,道:“皇上。”

墨盵噑摆了摆手,直接道:“什么事,说。”

“有人传了一封信来,信上说了五皇子妃的下落。”侍卫立刻将信双手递了过去,墨赤炎急忙抢过来,他仔细的读着,眼底的担心弥漫至心头。

看完信,墨赤炎抬头,他侧头看向墨盵噑,唇瓣轻动,“月儿被魔界的魔妖抓走了,他让我们给九弟妹传信,让他们用神器来交换。”

墨盵噑冷冷的勾唇,将信夺来撕了个粉碎,凤眸忽然变得极为深邃,冷冽开口:“五弟,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墨赤炎语气一顿,他想说给络青衣传信,为了夏侯月和她肚子的孩子,他也要给络青衣传信。

“五弟,你可要想清楚,到底是神器重要,还是……五弟妹和孩子重要!”墨盵噑的声音又冷了一分,魔界明摆着要以神器换命,若救了夏侯月和他们的孩子,便要毁灭人界,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抓走夏侯月的那人手段比他还狠,以孩子相要挟,他是料定了络青衣会心软吗?

还是说,那个人很了解络青衣,所以才在这种时候抓走夏侯月。

“皇上,不管如何,我也要救月儿,她是我的妻子,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我绝不能弃她们母子于不顾。”墨赤炎还是做了决定,就算不告诉络青衣,他也要将夏侯月救回来。

墨盵噑揉了揉眉心,自然不能弃他们不顾,只是……

墨盵噑挥手,对一旁的侍卫道:“给九弟和九弟妹传信,让他们看着办吧。”

“是。”那名侍卫弯着身退了下去,墨赤炎立刻感激的看着墨盵噑,“皇上,我和月儿都谢谢你。”

墨盵噑看了墨赤炎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寝殿。

过了两日,络青衣和墨彧轩收到来自墨盵噑的消息,络青衣摊开信笺,眸光一动,侧头问着墨彧轩,“我们要回去吗?”

墨彧轩懒洋洋的扫了她一眼,将信笺揉成一团丢掉,毫不留情的开口:“不回。”

“那是两条命,你能不管?”络青衣挑了挑眉,魔妖兽还走了这一步棋啊,这是料定了她会去救夏侯月是不是?

“与爷何干?”墨彧轩勾唇,“没有神器,爷和圣初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现在就因为两条命,便让爷弃黎民百姓不顾?朽衣,你认为爷会做这么傻的事儿吗?”

的确不会做。

络青衣咬了咬唇,“可是我想此时的墨赤炎应该非常想我们能将夏侯月救出来,我对夏侯月的印象也不差,不如我们智取?”

“得了吧!”墨彧轩哼了一声,抬手弹了络青衣一个爆栗,散漫道:“显然夏侯月是他们埋藏多年的一步暗棋,不是爷说话难听,而是你那智商真能比过布下这棋的人?”

络青衣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墨彧轩这是在说她智商低。

络青衣磨了磨牙,两手一叉腰,凶狠的看着他,“墨彧轩,你侮辱我的智商!”

墨彧轩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悠悠一笑,在络青衣抓狂前迅速闪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