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的大灯正好晃在男孩儿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他一抬胳膊,袖子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哭了。

隋安蒙圈了,该哭的是她好吗?

“好啦好啦,你别怕,你先帮我把摩托车抬起来好不好?”隋安安慰他,嘴唇因为小腿上的疼而微微发抖,“姐姐的腿压在下面,可能擦伤了。”

男孩抹干眼泪看着她,应该是还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帮,隋安强忍着疼,露出一点笑模样,“你帮帮姐姐。”

男孩这才走过来,“我认识你,你是薄老师的亲戚。”

隋安忙点头,“没错没错。”

男孩儿撸起袖子帮她抬摩托车,他力气不大,加上隋安两人,费了好大劲才能把摩托车抬起个缝,隋安勉强忍着疼用手把腿拽出来。

骨头没伤到,小腿到膝盖的外侧擦破了点皮,渗出不少血,看上去挺吓人的。

隋安一边把鞋带解下来系到小腿上止血,一边看了看惨不忍睹的摩托车,身上也没了力气,目光落到到男孩儿身上,“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孩不愿意跟她讲话似的,把摩托车上挂的东西都拿下来,提在手里往回走,男孩这样的举动,应该就是要送她回去的意思,隋安起身一瘸一拐地跟在身后。

脚伤刚好,又来了个腿伤,隋安感叹自己可怜兮兮,可由不得她暗自伤怀,目光又落到男孩身上,“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出来,多危险?”

男孩不回头,给她一个像是在说你好烦的后脑勺。

“你在薄老师那上学?”隋安这算是明知故问,她觉得这一定是能跟孩子建立起沟通桥梁的话题。

男孩嗯了一声,隋安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又不说话了,真是怪了,隋安不气馁,没话找话,“你喜欢薄老师吗?”

“恩。”

“薄老师对你们很好是吗?”

“恩。”

隋安无奈了,这真是一个高冷的孩子,本来还想多问些薄荨的事,可这孩子明显防备心重,不会跟她多说什么。

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到了村口。

远远地看到黑暗中一个笔挺的人影,隋安还以为自己眼花,可听见薄宴喊她的名字,简直是冬日里的一束暖阳啊,啊当然,暖阳有点夸张,不过薄宴居然来接她了?

薄宴步伐很快,没看小孩一眼,直接抓住隋安的手臂,“腿怎么了?”

她单脚支撑着,被他一拽身子就一头栽进他臂弯里,“骑摩托摔了一下。”

薄宴上下扫视她,蹲下身撩起她裤腿,“不会骑还逞强?”

语气凉凉的,带着点责备。

隋安心里不好受,“不是怕你死在这吗?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身体金贵,生病了不及时治,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交代得起?”

她为了给他请大夫受了伤,居然还被说逞强?就知道她不应该对他太好。

薄宴起身忍不住咳嗽起来,声音沙哑干涩,看起来十分虚弱,嘴角却满含笑意,“我死了,你交代什么?”

“是啊,你死了,我就自由了!”隋安瞪他一眼。

薄宴捏着她肩膀往怀里按了按,“我死了,你一分钱也拿不到,你最好每天祈祷我福禄双全,岁岁平安。”

“想得美。”隋安推了他一把,薄宴又把她按进怀里,安全回来,比什么都强。

男孩把手里的东西都递给薄宴就自己快速跑开了,薄宴提着十几个蓝色塑料袋,模样有些滑稽,很难想象平时西装革履的总裁大人走在乡间泥泞的土路上,手里拎着一大堆不符合他身份的重物,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所以隋安看到这一幕,真的好想拿出手机偷拍一张,随便卖给哪家新闻网站都是爆点啊,如若不然,传到微博里也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呀。

可惜,隋安不敢。隋安就这样随着他的脚步一蹦一蹦地跳,欣赏着乡村霸道总裁的极致诱惑。

薄宴回头看她,“帅吗?”

隋安愣了愣,然后狂点头。

回到住处,薄荨已经做好了饭,三个人只有两盘菜,米饭已经盛好,隋安到底拘束,薄宴把她扶到座位上,隋安一抬头正好对上薄荨的视线,弱弱地说,“姑姑,这么晚才回来,让您担心了。”

薄荨本就不待见她们,所以不得不表现得乖巧一点,薄荨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开动吧。”

饭菜清淡,房间简陋,可隋安跟这两个人物一起用餐,还是有一种豪门宴的感觉,拘束,无味,每一口菜嚼几下好像都是规定好的,对于薄家人来说可能是约定俗成,对隋安来说就是受罪啊,隋安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可薄家人都没放筷子,她也不好放下,毕竟薄荨特地等她回来吃饭。

“好好吃饭,别溜号。”薄宴夹了一大块鸡蛋给她。

隋安看着盘子里唯一的一块鸡蛋,有点不好意思,把鸡蛋又夹到薄宴碗里,“还是您吃吧。”

“让你吃你就吃。”薄宴没好气地又给她夹了回来。

隋安感激地看着他,“谢谢薄先生。”来这里之后一直在折腾,除了吃一次腊肉,其他的连点荤腥都没沾,这块鸡蛋可解了她的馋。

薄荨放下筷子,把嘴里的东西咽下,问,“隋安,你似乎吃不惯这里的东西。”

“没有,没有啊。”隋安勉强一笑,“我已经吃很多了。”

“吃得这么少,怪不得身子弱,连请个大夫也能一身伤回来,你这样以后怎么照顾阿宴?”

隋安愣住了,她真想把碗顿在桌面上,她受伤了还遭到埋怨和嘲讽,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爱了?

可忍了忍终还是干笑一声,“薄先生喜欢我瘦一点。”

“阿宴不是不喜欢这种弱不禁风的?”她抬起头看着薄宴,语气意味深长,“如果我没记错,阿宴小时候说过,喜欢强势的女人。”

薄宴把筷子撂下,声音很轻,却明确表示了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隋安有些尴尬,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转。

“你请的大夫呢?”薄荨瞬间转移了话题。

“哦,那个……”隋安也放下碗筷,“他说晚一点会过来。”

“这个时间还没有来,应该就不会来了。”薄荨摇摇头,“那个大夫的人品大家都知道,这村里路这么难走,不可能大晚上往这儿跑,这就是人家的托辞。”

“啊……?”隋安有点急地看着薄宴,他忍不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不会吧?”课本上不都有什么民风淳朴之类的词吗?

薄荨一副受不了隋安的样子起身,“晚上再让他吃次退烧药,看有没有好转。”

隋安心里难受,这是什么事儿啊,她怎么知道作为一个医生连这点医德都没有,更何况她还付了不少定金呢,所以她这是白跑了一遭?

隋安这边崩溃地在心里把自己数落了一万遍,薄宴伸手揉了揉她的肩膀,“姑姑小题大作。”

那边薄荨已经走到房门口,“你们什么时候走?”

薄宴冷着脸,“我们不走。”

“那就继续领着你的女人在这里受苦。”薄荨语气冷淡,薄宴猛烈地咳嗽一阵,“姑姑就忍心看着我们受罪?”

薄荨回头看他,没有说话。

“我们谈谈。”

两个人的气场都很强大,隋安安静坐到一边。

薄荨走回来坐下,“好啊,我也想知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

薄宴找到她才发现,薄荨这些年几乎是无欲无求,也正因为如此,薄宴才不知道怎么说服她。

“除了钱,你还能给什么?”薄荨冷笑,更像是嘲讽。

“只要你重新出现在股东大会上,并把票投给我,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薄荨目光掠过隋安,“包括让你把这女的让给阿誉也可以?”

隋安吓了一跳,薄宴眉头紧蹙,像是憋着一口气,薄荨半天笑了出来,“我开玩笑的,不过,你们兄弟俩这么多年都喜欢争女人,阿誉不会这次也喜欢隋安吧?”

隋安明显感觉到身边温度骤降,薄宴沉声,“你不合作,就代表这件事不能在桌面上解决,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