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晨等到下午,晨曦的光也已经替换成夕阳,近黄昏时西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彩虹。七彩的颜色,虽然淡淡的,仍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陈淮阳一直在远处看着孟棠,她编的那个谎话真是糟透了,明明身后就是民政局,明明一直等在这里,笨蛋,她是他见过最笨的笨蛋,虽然不可否认的是她智商很高。可是为什么,他口中骂她是笨蛋,心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这么沉重。

孟棠坐在马路牙子上,低着头一直看着眼前的地面,时不时用袖子擦一擦眼角,陈淮阳佩服她在电话里还能笑出来,她说:“就这样吧,我挂了,再见。”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她已经挂断了电话,然后他看到她将脸埋在掌心里,似乎是累极了。

他不该来,如果早知道来了就会不忍心,沉默了一瞬,他把电话揣进兜里,大步朝孟棠走去……

GPS定位器一直在追踪着孟棠的位置,陈清远知道她去了机场,有一段时间断了信号说明她上了飞机,可当他下午再一看,孟棠的位置却变成了民政局。这个结果让他出乎意料,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他和淮阳的爸不和,不代表他不疼这个侄子。只希望那两个别扭的孩子都能各自往前走一步,身为淮阳的小叔,他能做的仅仅是在背后推他一把,比如他现在已经站在了军区医院里,推开门走进老爷子的病房。

陈淮阳没走出两步就被人拽住了胳膊,一回头就看到父亲严峻的脸。母亲站在他身旁,眼圈红红的,却不再发表反对的声音。

从陈淮阳离开医院开始,陈万达就带着妻子随后追了出来,果不其然,儿子是来见孟棠了。这种叛逆和他年轻的时候很像,那时他被那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不顾家里的强烈反对执意要娶她,即使被老爷子打得一身伤,即使被威胁脱离父子关系,也要和她注册结婚。

当初他也是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然后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要和他一起变老的女人没有来,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而她就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嫁给了别人,嫁给了一名伟大的生物学家。很可笑的是在那之前他还亲手把喜帖发给了每一个亲朋好友,然后他成了最可笑的人。

他恨极了那个女人,恨到连她的名字都不想提起。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低下头接受父亲安排的相亲,娶了淮阳的母亲。一个温柔贤惠的小女人,会和他撒娇,还很依赖他。谁说这个世上没有因果循环呢?虽然她的女儿看起来很善良,但他才不要和那个女人成为亲家,他根本不想再见到她,永远也不。

陈淮阳拂下了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眼中闪烁着一种坚定不移的东西,“爸、妈,很抱歉,如果你们爱我,就不要阻拦我。”

陈母从刚才就被感动到了,虽然心里藏着掖着一些事,但儿子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此刻她已经默默地转移了战线。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时,陈万达接了一个电话,挂断后脸色变得很难看,沉声道:“去接孟棠吧,我们现在去医院。”

陈淮阳愣了一下,虽然即使所有人反对也不能阻止他,但他依旧希望得到父母的祝福。此刻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你改变主意了?”

“医院来电话通知说你爷爷病危。”撂下这句话,陈万达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母亲紧紧跟在他身后。

孟棠一整天没吃东西,昨晚奔波劳顿,又整晚没睡,此刻人已经有些虚脱了。她坐在马路牙子上把头趴在膝盖上休息了一会儿,想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腿麻了,站起来时晃了一下,眼看就要往电线杆子上栽去,一只有力的手臂撑住了她。

“谢谢……”她抬起头才看清对方英气的眉眼,还有紧抿着的唇。是不是她眼花了?扶住她的人怎么可能是陈淮阳?

陈淮阳低叹一声,然后在孟棠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时把她整个人用力揉进怀里,他用双臂紧紧箍着她柔软的身子,让她被动地跌进他的怀抱里。

孟棠鼻息间充斥着属于他的气息,熟悉的体温,还有稳健的心跳声,原来这是真的,他来了,还抱住了她。孟棠没说话,却突然觉得很委屈,眼泪无声无息地打湿了他的衣衫,她低声控诉道:“民政局都关门了。”

陈淮阳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他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有事儿来不了?”

“我……我正巧路过。”

“哦,你只是路过……”他笑着放开了她,极自然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捧住她的脸颊,用拇指轻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拉着她的手就走。

“我们去哪儿?”

“医院。”

老爷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手心里不停转着两颗核桃,以此来打发时间。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他赶紧一头钻进被子里,然后侧过身去做出很艰难的模样。

陈万达和妻子几乎是冲回医院的,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病入膏肓的模样,心里难受地说不出话来,但还是轻声地叫了一声:“爸,你觉得怎么样?”

老爷子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几乎是气若游丝地回答道:“我快不行了,淮阳如果不和孟棠注册,我一定会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