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残无生。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上前将云逍与清欢扶起。云逍起身之时,双腿依旧轻轻颤了一下,随后推开旁人搀扶,站稳身子。

这时,只听一旁哈哈一笑,一名落拓男子一手扛着一把大剑,一手拽着个酒葫芦向他们阔步而来。

他的人生得十分高大,衣襟微敞,肤色略黑,整个人从穿着到表情都是放浪形骸,一对眸子却很清亮,让人惊觉他虽不修边幅,实际上长得也并不差。他的剑,是出奇的大,所以他携带剑的方式是扛在肩头;他的葫芦也比众人别处所见要大上许多。可是他的手更大,蒲扇般的大手,将这巨大的酒葫芦和巨大的剑,全都牢牢掌握住。这样的男子,相比起音尘绝的细腻秀美,实在是一天一地两个极端。

虽然心怀些许不满,但众人还是规规矩矩向他行了一礼,“残剑仙尊。”

残剑哈哈笑着走上前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云逍的肩头。众人都担心云逍会再度倒下,但云逍却是纹丝不动,面上表情虽然平淡,却同样也是谨慎谦恭,就像他见到其余任何一名仙尊一样。

“痛吗?”残剑笑着问他。

云逍尚未回答,他便以嘴咬开了葫芦塞子,先自己咕咚咚猛灌了一气,然后递到云逍面前,说:“男人嘛,痛一点怕什么,喝几口酒,压一压,就什么痛都没有了。”

他这句话好像说得很有道理,但无论水镜内外的旁观者,都觉得云逍不该去接他那酒葫芦。因为他们很难将眼前这俊美到不似人间所有的少年,与这可说有些粗鲁的汉子,以及他那巨大到毫无美感的酒葫芦联系起来。像云逍这样的人,即使要喝酒,也该是坐卧花间,俯仰月下,以最精致华美的酒杯承载琼浆玉液,与友人对饮小酌。

云逍却忽然笑了一下,二话不说接过酒葫芦,仰起脖子便是一通猛灌。他此时的动作,甚至比残剑还要更粗野,更狂放,让人惊觉他往日冰冷外表下的爆发力,便似火山下的岩浆,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残剑目中的光亮逐渐化作欣赏。

云逍将酒葫芦还给他,抹了抹唇边酒渍,道:“多谢仙尊。”

“好家伙,是条汉子!”残剑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烈酒入喉,一路烧灼到肺腑,体内残余的疼痛与寒意,都被这热辣辣的酒液驱散。

残剑道:“你的剑法,比之夜寂流如何?”

云逍道:“伯仲之间。”

“嗯,是句实话。”残剑背上巨剑忽然出鞘了,“来吧,残剑会你不残之剑。十招,无论输赢,放你们离开!”

水镜外的观众一片哗然,喝酒和比剑,可是夜寂流与宫城遥都未走过的程序。大家都在怀疑,这残剑是不是喝多了忽然撒起酒疯。

云逍也喝了酒,而且喝得不少。可是他的目中却仍是一片清明如水。清欢忽然发现,不知何时,云逍的眼神,已经由冰,融化成了水。

云逍的弟子剑也出鞘了。

可他面临的,却是一柄残剑。

残剑手中的残剑虽大,但当真已是残了,到了中途便忽然断折。

但是没有人,敢轻视这柄残剑!因为它掌握在残剑的手中!

残剑的行剑风格一如他的人,大气,豪放,不拘小节,大开大合。这样的人,可以去到大漠黄沙喝最烈的酒,看长河落日;也可以去到水村山郭吹最柔的风,看烟雨南朝。

残剑是这样的人,但众人没有想到,云逍竟然也是这样的人。

这十招,你来我往,征伐激烈,漫天俱是刀光剑影,战意隆隆。对战的明明只有两人,旁观者却偏偏能够感受到千军万马,兵戈颤地,那是尽属男儿的豪情与荣光。

十招过后,云逍并没有败。目中是一如残剑那般的酣畅淋漓,恣意狂放。然后,缓缓收敛。

“好极好极。”残剑一边称赞,一边将手探入怀中,可是忽然呆怔,“哎,他们给我的玉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