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记不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城遥抚琴。

这一次,是在流云天舒的月夜下,春夜浅淡的东风里。

待他一曲奏罢,雪微叹道:“小遥儿,你知道,你的不足之处在哪里吗?”

城遥道:“在哪里?”

“太满,不够空。”雪道,“琴为心声,琴音太满,是因为你心中所想太过繁乱,心中杂思尽皆倾注琴音之内,以音感人,并非上乘。”

清欢听着这一番话,也慢慢体悟开去。她听城遥弹奏之时,心神总为他弦音所慑动,但雪或琴绝弹奏时则不会如此,那似是一种觑破一切的豁达与空灵,并不会让人随他所思所想。在这样的琴声里,弹奏者与聆听者才都是自由的,不会为一人所呈现的情感而束缚,什么都可以想,也什么都可以不想。

城遥微微颔首。

“我听小城遥的弹奏已是好极,偏你还能说出那么多的不好来。”琴绝在旁笑道,“他至今都还未满十八岁,难道你还要他似你一般,目空一切,无欲无求?非是小城遥那般不好,而是你要求得实在太高了。”

“你总是替他说话。罢了,小遥儿,方才那一番话,当我没说。”雪亦笑道。

洛神在旁冷冷冒出一句,“那你就少说话,多吃茶点。”

雪并不以为意,微笑着替自己与琴绝、千堂,各添一盏新茶,方对洛神笑道:“阿洛,你已在那边站了许久,可要过来坐坐?”

“不必。”洛神拒绝得干脆。

这种场面,清欢早已见怪不怪。从小到大,每个来天舒的人,对雪总是恭恭敬敬,似琴绝这般,已是随便至极,言辞间却也总不乏有礼。唯独阿洛,时常冷言相向,偏偏雪还让她三分,并不介怀。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天际一点流光渐飞渐近。便似无数仙尊灵地一般,流云天舒外也设有庞大结界,外人不识关窍概莫能入,但用以传信的灵鸾却能自由飞进飞出。然后清欢就看见宁颢的胖蠃鱼,分外吃力地爬上云头,在她手边飞来飞去。

清欢放下怀中的小飞猫,指尖掐起一印,宁颢那激情洋溢的小调调,就在夜气里铺陈开来——

“叶清欢,你现在在哪呢?我听师父说你的记忆已经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哈。不过说起来还真奇怪,今天早上我那破师父还叮嘱我要跟随师兄好好修炼,勤学苦练基本功。一到下午,他就莫名其妙要给我放假,说什么劳逸结合?还建议我来找你玩?你说他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我咋觉得那么不踏实呢?对了,洛神一定很严厉吧?一句话,约不约!我在飞烟镜泊呢!”

清欢暗暗咋舌,好在千堂仙尊的视线并未往此处瞟。但阿洛那平淡无澜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了起来,“你明日去飞烟镜泊就是,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