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修笑道:“你这是,贿赂我么?”

“说是贿赂也可以。”清欢笑道,“不过,我这可是受人所托的贿赂。”

公仪修轻笑,打开琴匣,眸中便是一亮。待将那琴取出,拂指撩拨两下,立时对月恭谨三拜,两人相视一笑。

公仪修道:“看来你,是把过去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清欢点了点头道:“二哥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好啊,”公仪修道,“那你就随便说说。”

清欢想了想,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过去的生活,也是非常简单的。首先,我有一个很不靠谱也很不负责任的爹,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活啥,我一年里都见不着他两回。所以,我是被……他,”清欢指了指那琴,方才继续说道,“我是被他给带大的。六岁的时候,就被他给送去飞烟镜泊了。然后后来,我因为和他闹脾气,就去找了一头噬念貙来,把自己的记忆给吃得干干净净。”

公仪修听到此处不由失笑,“过去的你,真是任性,又……顽皮。他一定没少替你操心。”

清欢吐了吐舌头,“我现在想来也还有些后怕,好在,是遇上二哥你们啦。”说到此处,她自然是想起了公仪偲,但为怕二哥伤心,便也就只如此说了。

公仪修一笑,仔细打量那琴,遍寻琴身却不见有铭文,便向清欢问道:“那他……可有替此琴赐名?”

清欢想了想道:“好像没有哎。不过他倒是有说过,‘睿清’两字与你十分相配。”

公仪修笑道:“承蒙夸奖,那此琴便也叫作‘睿清’吧。”

清欢笑道:“二哥快弹一曲,我很久没有听你弹琴了。”

公仪修微微一笑,指尖拨弦而起。琴音伴随林间清风,在月下飘荡出许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清欢就起来了。三哥长眠之所本将落在叶城,祖母不舍,举家迁往星熠时便也携了他灵柩同来,因而公仪偲的墓地,就在星熠城外,于清欢而言,不过三两起落。

指尖抚上冰凉的公仪偲三字时,她的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曾经那样鲜活的生命,而今却只依偎于这一抔黄土了。

她在他的墓前置放出虚囊中的糕点,唇边努力牵扯起微笑,“三哥,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晚上,真的好冷啊。你请我吃油奶馕和熏马肉,我也请你尝尝我带来的糕点,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点心了,不过比起三哥的油奶馕和熏马肉来,我还是宁愿吃油奶馕和熏马肉……”

她说了一半,终是说不下去了。倚靠墓旁哭泣一阵,又坐了一阵,寻出绢帕来揩干净面颊,方才离去。

朝阳还未完全升起,公仪家中依旧静悄悄的,只有几个负责庭院洒扫的粗仆小婢在宅中来来往往忙碌着。清欢方进二门,便见公仪修负手站在门内,她的情绪本就未完全缓的过来,面上便是一愣。

公仪修看了看她沾满泥渍的白色短靴,柔声问道:“小妹,你去哪里了?”

清欢摇了摇头,想要说没有去哪,眼眶却止不住地湿润了。

公仪修微叹口气,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这是他第二次抱她。

第一次,还是在离皇宫内,隳离两国交战之时,她不顾自己之险,为他达成他所欲行之事。也因为此,而成高唐黩将她处置的理由。

“你若思念三弟,不必独压在自己心里,也不必怕勾起我的伤心。”公仪修抱着她,缓缓说着,“伤心这种东西,多一个人分担,总会散得快些……”

清欢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她知道,这一刻,他与她的痛,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