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郊外的长明天,便是一处好景,百米水帘从高山丛林中泻流而下,形成广阔水泊,岸边修建了千米长的石板道,远远望去似是要入天际般。加之每年的祭节,成千上万的百姓都会在这放河灯送天盏,因而得名长明天。

那恍若从天河倾下的水帘,一年四季都不曾断过水,景观委实宏伟浩气。这地方也是文人墨客,富家子弟喜爱踏青的去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人满为患。

如今已是盛秋时节,远处的高山却依旧一片翠黛,岸堤边上三五成群的人堆,各自戏玩,一片欣然。水帘落下,便激起重浪,遇了风儿,就是漫天水雾飘飘。

“起风了。”宁玥一面说着,一面从侍人的手中接过了宝蓝色的披风替宁璇披上。

对山而望的高台,是世家子弟喜爱的地方,五十步便是一座精美的八角亭,置身其中远远观望,一切尽在眼皮子底下。视野的享受,身份的象征。

宁玥饮下了一盏热茶,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个时辰,却迟迟等不来殷弘。也不知是他故意不来,还是有事挡住了,总而言之宁璇还是耐心的等着。

昨日从东宫出来,她便压制不住了,元褚的话太可怕,她急需找人证实。

“郡主,咱们还是回府去吧?你最近身子愈发的差,瞧瞧你那脸色,这地方风头大着呢,还是别等了。”宁玥委实不放心,又一次劝到。

宁璇搁了茶杯,将她拉坐下来,嗔道:“再等等吧,我只是最近没睡好而已,那有你说的那般弱。”

清晨对镜上妆时,宁璇也发现了自己的脸色异于常时,可也没放在心上。最近的事情太多,件件都叫她措手不及,身体出问题也是自然,左不过不是什么大毛病。

宁玥不依:“那前日还晕过去了呢,以前你可从没那样过!”

“好了好了,再等一会会儿,他若不来,我们就回去。”想起母亲昨日担忧的目光,她也就妥协了。

莫约又等了一刻钟,殷弘方姗姗来迟,坐着滑竿被人缓缓抬上来,一袭月色锦袍随风翩翩,稍束的长发飘扬,俊逸的面庞隐约其中,招惹了不少人的灼热目光。

“郡主!是殷大人来了!”等待太久的宁玥不禁欢呼了一声。

背对那方的宁璇只闻身后一阵悸动,被宁玥拉着一转身,正好瞧见殷弘徐徐朝她这边走来。一如既往的风姿飒爽,羽扇执手晃晃,端的一副好架子。

“让郡主久等了。”

待走近了,他便一句淡淡的话语,丝毫不见迟来的愧疚。

宁璇也不在意这个,回道:“我以为你不来呢。”毕竟,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他今日来,无非是给她解答案的。而这些答案,似乎还是很重要的秘密。

“郡主相邀,只敢来迟,哪又有不来之理。”撩袍坐下,坦然一笑。

宁璇吩咐了侍人斟完茶,便挥退了守在亭子边上的侍卫和候着的众人:“都退开几丈守着。”

人一退尽,她也就开门见山了。

“我想要知道什么,怕是殷大人都清白吧,所以我希望你能全部都告诉我,可否?”

殷弘双指捻着茶杯,动作极是优雅的浅饮一口,看着被宁璇挥退的人,好看的唇角边扬起了一抹无奈的笑意。回道:“下官也不过听命行事罢了,既然郡主都笃定了,那便问吧。”

至于他知道什么,说与不说,就是他的事情了。

宁璇从未看透过他这个人,所以也摸不清楚他的本意,但是即便会一无所获,她还是说话了:“是陛下有意送我去西山的?”

“是。”他观玩着手中的玉缳,不假思索的回了一个字。

宁璇不禁瞪大了眼,心头一阵苦涩酸痛,她昨日虽然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吻合的,但是还是存在半丝希望,当是元褚说了疯话。可当确定的答案从殷弘口中说出时,直觉一切都碎成了渣。

“沈桓……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这个才是她最在意的问题,她以为会很难问出口,却不料说的竟是这般快。

“是。”他眼睛都不抬一下,便准确的回复了她。

“啪!”

宁璇气极,扬手就将台面上的琉璃茶盏掷向了地面,带着热气的茶水溅了一身也不在意,双手撑在瓷桌上,厉声道:“是他……是他向陛下要的我?”

她一时过激,殷弘便收了风轻云淡的架子,抬眼看向已经泪眼模糊的宁璇,清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