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呼响、鸟语叽喳,当院中的护卫犬争先抢食的时候,低沉的男音也在耳边响起,“大小姐,已经是早晨了。”

像蝉蛹一样裹在被子里的少女翻了个身,脑袋往里一窝根本不搭理。身边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拉开厚重的窗帘、打开藏在后头的窗户,清晨舒爽的风立刻穿了进来,同时刺目的阳光也正好照射在少女的眼睛上。

少女皱了皱眉,她在枕头上蹭了蹭便又听到那个耐心而又沉稳的声音,“大小姐,该起床了。”

“唔……”少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然后傻愣愣地杵在床上动也不动、视线发直地看着前方。在她身旁管家打扮的男人顿了一下,便将少女引下了床,令人意外的是,少女就像个洋娃娃一样顺着他的动作,从刷牙、净脸……到替换衣服。直到踩在男人的大腿上被套好丝袜,少女才像终于清醒了一般,她愣愣地看了男人老半晌,最后在他拿起鞋子要替她穿上时才反应过来。

“谁让你做这些的?”少女被套上了一只鞋子,他见男人停了一小瞬,才将她的右脚小心放在软垫上,双手捧起另外一只,那动作轻柔小心得就像在捧一只易碎的玻璃鞋一样。

“您雇我为这里的管家,这是管家的工作。”

少女凝眉站了起来,她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刚巧看见迎面走来的年迈老者。

“钟全宇,”何舞一见到他就停了下来,“那是你教的?”她指着自然而然跟在后面的男人,冷声说道。

年迈的老者毕恭毕敬地想她鞠了个躬,“请问大小姐指的是什么?”

毕竟是在何家服务了几十年的老管家,又是母亲大人的心腹,何舞不想和他吵吵嚷嚷,便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一字字地说道,“我指什么,你很清楚。”

钟姓老者依旧是那从容不迫的样子,他再次向自家小姐鞠了个躬,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您说的是盤泽进入您房间一事,我想您也知道,为主人服务是管家的工作。”

何舞闭了闭眼,决定换一个说法,“你觉得让一个大男人给年轻女性换衣服很合情理?”

“是的,”老管家理所当然地说道,“盤泽是您的属下、仆人、下从,而做下人的自然不会对主子的身体有所奢想。更何况,之前大小姐这些贴身琐事也是由老夫负责的。”

你这个七十多岁半身入土的老头能和他算作同一回事?!

面对这个无论自己说些什么都不为所动的老人,何舞咬了咬牙直接转向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那你觉得呢?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每天早上这么看少女的胴♂体,还替她脱衣服、穿衣服的,你觉得好吗?”

许是没想到会突然问他,盤泽愣了愣才弯□,用那沙哑而有磁性的声音认真地说道,“是的,我归属于大小姐,而作为所有物的我不可能对主子您有任何的企图。”

面对这一老一少何姑娘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我去学校了!”她冲回卧室,一把抓了桌上的书包愤怒地走下楼,并将焦急地劝说自己“先吃早餐”的男人远远甩在后面。

“大小姐?”等在外面的司机显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还在啃着饼干,瞧见这个时间应该还在悠闲吃早餐的小姐就这么冲了进来,连忙将嘴里的沫沫咽了下去。

“走。”何舞根本没有看他,只是说了一个字就不愿继续。司机见自家小姐面色不愉,也不敢多问一句“走去哪里”,便忐忑地往学校开。

盤泽笔直地站在前院目送何舞乘车离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在汽车拐得再也瞧不找影子后才慢慢地垂下眼。

“大小姐就是这样,再过几天就习惯了。”不知何时站在旁边的老者突然出声,盤泽吓了一跳,他警惕地退了一步、在看清来者时才再次站直,礼貌地答了个“是”字。

老者看了他一会儿,那是双深灰色的眼睛,仿佛能够将自己的所有都瞧进眼里、将自己的内心都看得通透。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盤泽的肌肉越绷越紧,就算被西装包裹着也能清晰地瞧见一块块夸张的背肌。

直到这时,老者才拍了拍他的肩,用那特有的语速慢悠悠地说道,“大小姐的午饭没拿。”

盤泽连忙道,“我这就去送!”

“今天晚上的菜单还没决定,下人们的工作也没有安排,”老者一边摇头一边背着手往回走,“再说,大小姐就算没吃早餐也不是会提前吃午饭的人,等中午再将新做的送过去不是更好?”

盤泽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想起鞠躬道谢,他加紧步伐跟上老者,从庭院开始一只逛到厨房。昨日来到何家的时候已是下午,老管家只是大概介绍了早晨的工作事宜,如今慢慢细数,管家的工作还不是一般的多。

两人一边走盤泽就一边记,他头脑不算好,于是只能用最蠢的方法将它们都记录在本子上,为此还没少被园丁和女仆们调笑。因为并不是带着恶意的,老管家并没有阻拦,但责任感很强的男人还是经不住低下头,惭愧得耳朵都发红发烫。就这样一直弄到了10点半,盤泽紧了紧拿在手上的本子突然抬起头来,入目的居然是老管家侧过身来满意地对自己笑的模样。

“很好很好,”老管家煞有介事地点着头,“不仅做事认真,还能将大小姐的事一直放在心上。”他上前拍了拍男人厚实的肩,“大小姐将你领回来的时候,老夫还担心了许久,总觉得你不是能好好干这些琐碎活的料子,看来是老夫看走眼了!”

突然被表扬了一通,盤泽傻乎乎的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反应才好。老者也没有为难他,向通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男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一个女仆样的女子捧着什么向他们走来。

“大小姐的午餐,”老者笑道,“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就做了她最喜欢的炖肉,趁热吃最好。”

盤泽接过包着餐布的食盒,点了点头,默默将何舞的喜好记在心里。

何舞就读的是城里有名的女子学院,也是有一定家世才能就读的贵族学校。在这到处都是穿着轻飘飘的衣服、举止端庄的甚至有点做作的地方,有些另类何舞格外扎眼。如果是身世不好的特优生,这种高调自然可能遭到欺负,但大名鼎鼎的何家大小姐不同,她相貌出色、品学兼优、运动万能,光是站在那里就和太阳一样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却也迷人得移不开视线。

这也就少女漫画中才能找到的完美之人出现在真实世界,自然而然会受到追捧,更别说是这个只由花季少女们所组成的梦幻般的庭园。

当走进这个少年们满心向往之处,盤泽差点被这粉得冒泡的地方折腾出一身鸡皮疙瘩,一滴冷汗从他额边缓慢地滑了下来,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步伐艰难地朝何舞的班级走去。管家打扮的男人出现在这所学校里并不奇怪,但盤泽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穿着管家的黑色西装不仅不像管家,反倒像黑社会的打手。

怎么看怎么都像不法分子的男人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娇花们的瞩目,只是短短一条走道而已,盤泽居然觉得可能比二万五千里长征还艰难。然而,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地到了三年一班的门口,放眼看去居然没看到自家主人。

“你是什么人?”门口出来这么个吓人的东西,大多数没见过世面的大小姐都吓得退到了墙边。盤泽比教室的门还高了那么点,他弯□进了教室,然后对着说话的女子微微行了个礼,“您好,请问何舞大小姐在何处?”

“你是何舞小姐家的人?”这个比其他人胆子大了不少的少女皱起眉头,似乎是在琢磨这个人的可信程度。

“是的,在下是何舞大小姐的管家。”经验尚浅的盤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于是便用自己最擅长的“没有表情”一板一眼地回答。

知道是何舞的人,教室里的少女们稍稍放心了一些,其中一个离的不远的像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道,“但何舞小姐的管家不是一个老先生吗?”

“原本是的,”站军姿似的朝左一转,男人把小姑娘吓退了好几步,“只是钟老先生年纪大了,现在管家的职位便由在下接管。”

他用词也颇为礼貌,行动上也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但奈何那凶神恶煞的形态一点亲和力都没有,再加上自带严肃死板的气场,立刻让原本和乐融融的教室变得像聚集了大量低气压一般。

“你在这里做什么?”